然后就开始“咕咚咕咚”往自己嘴里灌,好像这么灌就能把烦恼都灌没似的。
顾沈嘉和程轶二话没说,陪着他喝。
另外一桌也已经没了刚才的气氛,一直冷静自持像个大姐大似的苏稚也红了眼圈,按灭手里的烟头,红唇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断眉没了刚才的气焰,活脱脱一个小弟:“稚姐,你真不打算和他再联系了?”
苏稚点了点头,千斤重似的。
“哎,为什么啊?”断眉问出来,却知道苏稚不会回答自己。
为什么?苏稚想过几千次几万次,无数辗转反侧的夜里,她都在试图说服自己,离许柯远一点。
他聪明绝顶,是天之骄子,她愚笨无救,是低若尘埃。
那些数学公式,他讲了一遍又一遍,但她还是记不住,以前欠下的太多,就算通宵学习,也长进寥寥。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只能进一所普高。她的存在只会拖他的后腿。
原本维持这样的状态也很好,抵死不承认喜欢,两个人还是好朋友,想念了还能见一面。
但是上天仿佛故意违背她的意愿。
她的最后一个亲人,她的奶奶,过世了。
拾荒,捡破烂的——就为了供她上学,出车祸,肇事者逃逸。
如果不是她非要逞这一口气,非要上学,妄想有一天能配得上许柯,那个老人现在应该还会活在这世上,过年那天给她包一顿饺子,慈祥地喊一声“孙女,你最爱吃的萝卜馅”。
而不是让她在冰天雪地里,手捧骨灰盒,听着别家热闹的鞭炮声。
她就不配过好一点的日子吗?
她不配吗?
她不配吗。
☆、第 40 章
程轶看着身边晕乎乎的小姑娘,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失算了。
毕竟他也想不到,真的有人会喝那么一小罐啤酒就醉倒。
……
以后,就不该让她沾一滴酒。
宋颜颜还残存一点理智,就是有点站不稳,像个软脚怪,重力对她的作用不是朝着地心。
程轶蹲在饭馆门口,宋颜颜会意,趴在他的背上。残存的理智驱使她记得道谢:“谢谢程哥。”
程轶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上次顾沈嘉带着她去酒吧鬼混,醉得不省人事,这回比上次显然要强得多。
大概摸清了她的酒量,就是二百多毫升啤酒吧。
宋颜颜脸又烫又热,而程轶的脖颈皮肤冰凉,她贴上觉得很舒服,就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你说,许柯学长是不是喜欢苏稚姐姐啊?”
喝多了也不忘记八卦。
“是吧。”
“那……他们生气了,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宋颜颜很不理解。
“不是所有误会都能说清。”
宋颜颜喝多的脑袋瓜子陷入短路,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有说不清的误会。
但她知道,人生有许多阴差阳错,一个小小的选择,就能影响到以后所有的路。
就像她在家里被薛玲推出去“交易”的那天,如果不是恰巧碰到程轶,那她的人生轨迹足以改变很多。她不会到这里上学,不会和程轶有更深入的了解。
这样的话,程轶对她的印象就会停留在“初中毕业就辍学去打工的对门邻居”。
宋颜颜呼出的空气,一下下规律地喷在程轶的脖子上,让他觉得有点痒。
宋颜颜半天没说话,程轶轻声地问:“睡着了?”
宋颜颜刚才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没有呢。”
“嗯。”
程轶轻轻应了一声,两个人又陷入无声。
过了一会儿,她说:“要不然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这样背着太累啦。”
“不累。”
“我想下去自己走。”
她虽然偏瘦,但是也有八十多斤,背这么重的人,走那么远的路,怎么可能不累呀。
她的语气坚决,程轶只好把她放下来。
宋颜颜脚尖刚碰到地上,就差点平地摔了个跟头,还好程轶早有准备,一把拉住她。
喝酒误事啊,以后再也不要喝了,她想。
宋颜颜盯着地面,走了几步,无比疑惑,这个地面怎么就在转呢?为什么她就走不了直线呢?
……她真的是要疯了。
程轶看她表演半天,眼中笑意越来越浓,这让他想起他以前看过的一个视频,松鼠跨越重重关卡终于吃到了人类放置的食物。那几只松鼠没有通过人为设置的关卡时,就会被弹飞,露出震惊又呆萌的表情,和她差不了多少。
宋颜颜很烦恼,垂头丧气。
大不了她就等醒酒之后再走!于是蹲在地上不起来,像个三岁小孩似的。
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宋颜颜后知后觉,被这触感惊了一跳。她平时和程轶接触得多,有时候递东西偶尔会碰到他的手,那就足以让她偷偷脸红许久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正儿八经地牵她的手。
他的手温度要比她高一些,宽阔到几乎能把她的整个手包裹住。她从手指头到小臂全都僵住,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呼吸不自主放轻,愣愣地往前走。
与其说程轶领着她走,还不如说是她领着程轶走。
她在空旷的水泥路上绕来绕去,他也跟着绕来绕去,唯一的作用就是护着她别摔倒。
澄澈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宋颜颜抬头望了眼月亮,是满月。
她突然又觉得,喝多了也挺好,就可以牵程哥的手啦。
*
许柯和老师请了假。
他不知道苏稚是哪一趟飞机,他在那里等了一天。
说不上是哪种心情,他就是想去看看她,但又不想见她。
他从早上等到晚上,却还没看到苏稚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感到越来越烦躁。难道她已经走了?或者决定不走了?
他忍不住想打个电话给苏稚,翻到她的通话记录那一栏,才发现,他最近很少联系她。而她要退学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他碰巧听到了,可能等苏稚走了,他都发现不了。
是不是就因为这样,苏稚才打算故意惩罚他?
就在犹豫要不要打给她的时候,他的目光扫到机场入口处的那一群人。
苏稚来了。
很多人过来送她。
男男女女都有,他们帮苏稚拎着行李箱,苏稚两手空空。许柯看到那些人脸上有明显的不舍,但苏稚没有,如果叫个陌生人来看,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要走的是苏稚。
许柯怔忪地站在角落里,想,苏稚对这里没有半点留恋吗?
苏稚被围簇在人群中,漂亮性感的容貌让她像个小明星,眼尾慵懒媚人的勾着,让许柯想起来他们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很漂亮,校服素颜都挡不住的漂亮。高年级的校霸总是跟在她身后讨好,苏稚性格飒爽,不把任何人当回事,但是有一次却害怕地撞到许柯怀里。
许柯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上去把校霸的手掰到背后,疼得校霸嗷嗷叫。
他警告:“不许再跟着她。”
后来,苏稚就总是跟在许柯身后,许柯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你能保护我啊。”
其实,她不需要他的保护,她也不缺任何保护,想靠近她保护她的人数不胜数。
就像现在这样,那么多人过来送她,痛哭流涕。
所以也不缺许柯一个。
许柯坐在角落中,压低了帽檐。只用目光目送她去办值机,安检。
进了安检口,看不到苏稚的身影,那些朋友们就离开了。许柯依然坐在原地。
他看着墙上的钟,一秒一秒地走过去,在距离苏稚登机的倒计时中,他突然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他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居然发生过这么多事,如果不多,为什么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苏稚说,“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其实不是的,他很喜欢她。
只是她不喜欢他。
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想要带着她变得更好,想要他们两个人一起成为更好的人。但如果苏稚不想,那也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很好了。不管怎样的苏稚,他都很喜欢啊。
苏稚还说过,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不是的。
苏稚不一样。
他坐了很久很久。
候机大厅里传来隐隐约约的登机广播,许柯这才抬头向那个方向看。却看见边缘处,苏稚一直站在那里,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