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92)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一向无知无畏,事事都得身先士卒。”方沅默了片刻,“欺君之罪她都敢顶,能怕什么死。”

何月明莫名地望过去:“什么欺君?”

方沅在唇前竖起一指,摇头道:“不可说。”

何月明又骂了一句脏,盛宴则握住方沅的手,借力站起身来,哑声道:“......绝不能输。”

在他这句话后,何月明踢了一脚碎石,曳着自己的红缨枪扭头回走:“她都拿命把对面主力烧光了,这他妈再输,我俩还争个狗屁的将军!!”

“何将军看着冲动,倒也挺心细的。当断则断,是当将军的料。”方沅笑了一下,却对上盛宴终于抬起的头,那双眼眸红得似将滴血一般,方沅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平静道,“......不过,南边的烧死,北边的撞死,谁能有许太傅一半疯劲儿。”

盛宴松开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后勤杂务,就辛苦方军师了。”

方沅弯着眼眉,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正往这边搬油的工兵,含笑道:“盛将军且忙着吧,我先走一步。”

-

在忙碌的营帐之中,方沅轻车熟路地撩开最安静的一间的风帘,随后挡下天光,走进其中。

许一盏恰背对他,端着枪杆在地上刨土。

“你来干嘛?”许一盏没回头,却能听出来人步子轻悄拖沓,绝非习武之人的劲道。

方沅道:“你想好了,真要去送死?”

许一盏翻个白眼,将手中的物件往土里一插,又埋了两下,拍干净手:“我打小就在水里扑腾,真死不了。”

方沅却只是笑,目光移至她方才埋下的那处:“那你为什么把这佛像摘了?”

许一盏埋下的正是她不远千里,从华都带过来的那根树枝。然而一路天寒地冻,风雪苦旅,那根树枝却毫无死意,反而更萌了一点绿意,在暖和的海州也能生根发芽似的,就这么落根在许一盏的帐中。

而在枝头上,正挂着一块质地绝佳的玉佛。

“太子信佛,这是他送你的吧?”方沅走近几步,俯视那根显得几分可怜的树枝,“你是心存死志,还是腻了给大皖卖命?”

“诶,你别踩到它了。”

方沅耸了耸眉,抬起右脚,恰悬在树枝边上,似是随时准备折中踩断那根树枝:“正好找不到威胁你的由头,这就送上来了。”

许一盏气极反笑,踢了一脚他悬着的腿,方沅当即一个踉跄,趔趄着站稳。

“下盘这么松,这就是文人啊。”许一盏抻了个懒腰,便想往外走,信口问他,“现在能吃晚饭了吗?好饿......真是辛苦我家殿下了,你知道何月明给他的信物是什么吗,哈,是他夫人送他的定情信物。这要是被殿下气得丢了,估计何月明这辈子都得驻守玄玉岛,压根没胆子回家找媳妇...哎呀呀,说起来这回骗了殿下,我也不敢再惹他了啊。”

方沅看她许久,直到许一盏走近了风帘处,即将掀帘离开,才开口打断她道:“我想跟你一起去南边。”

许一盏停了动作:“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晁相为什么让你来海州吧?”

“知道。”

“前线刀剑无眼,更何况还水深火热的,我保不住你。”

“我告诉过你,”方沅停了一会儿,“我恨有希望却不争取的,懦弱懒惰的一切。”

许一盏转回头来,望向他。

雪氅红衫的青年形容憔悴,却挂着笑,许一盏才留意到他今日玉冠高束,环佩悬腰,雪氅下的衣裳竟是礼部制的官服。

“......我最恨我自己。”

☆、/来了/

天色渐沉,风声如奏。

方沅等了许久,只等来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冷风钻进来,他打了个寒颤。许一盏就这么掀开风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玄河之上,风起云涌,穷涛晦浪。

方沅追出营帐,眼见着许一盏与众将士谈笑风生,红衣白甲的一点影愈远愈小,停靠在港口岸边时,与旁人是差不多的渺小羸弱。

好似一个浪头打过来,她便是首当其冲、尸骨无存的那个。

方沅追了几步,走近了些,恰听见许一盏笑语不断,正与人说:“若是怕死,现在打退堂鼓也无不可,大不了把你的船系在我船上,如何?”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兵,尚未婚娶,却是玄玉岛的难民,因此才主动请缨,想随许一盏一起南下。

许一盏点兵时便格外留意,不点独子、不点青年,参军只为博个功名不舍得命的她也不点,何月明曾对此颇有微词,但他官阶不及许一盏,只能忍辱负重,任太傅使唤。

唯独这个小兵,因操练时十分骁勇,水性又好,才被破例点进这支离死不远的队伍。

“将军总爱玩笑。”那小兵红着脸摇头,“我爹娘都葬在玄玉岛,我想做头个上岛的,去看看他们的坟。”

许一盏笑了几声,搡他一把:“行,我跑慢点,让你一步。”

小兵有些腼腆,脸色更红,但不及说什么,踉跄着跑去队伍里集合了。方沅走将去,听见许一盏独自望着正集合的几十人,极轻极轻地叹说:“......可他才不到十七岁,和殿下差不多岁数呢。”

方沅不做声,只是沉默地旁观着,等到那边人数清点完毕,许一盏负弓上前,盛宴则和她汇报军备等细节。

万事俱备,许一盏首先登船,孤帆猎猎,随后的几十人也各自登船。

大部队皆肃立一旁,由何月明牵头,庄重地向他们一礼。

许一盏摆摆手,嬉皮笑脸地道:“搞这虚的,不如让后勤兵磨好刀,等着上玄玉岛杀猪宰牛,吃顿好的!”

其他人都扯着嘴角,或真心或苦涩地随之大笑,而下一瞬,便见她眼波一转,依旧是那副笑模样,却向岸边伸出左手:“方沅,上船。”

众人侧目,方沅也一怔,但许一盏的神态十足坦诚,反问了一句:“怎么,现在知道怕死了?”

“——你才怕了!”方沅抽了一下鼻子,立即扑将上去,略有几分笨拙地爬上许一盏所在的那艘蠃鱼,许一盏刻意不点破他满眼的泪水,只是笑着看了一眼满脸错愕的何月明:“小何,给大皖拿下玄玉岛,听见没有?!”

何月明下意识立正,字正腔圆地应:“末将遵命!”

许一盏大笑数声,带头解开自己船上的系绳。

夜风自西而东,从北向南,一程风破开千万里涛,碎沫如雪,月弯如钩。

-

“殿下,沈家那奸商说根本不认识这枚玉坠,好像......不是做戏。”

“本宫知道。——封家那边如何了?”

晴空万里,月白若牙,是阳川境内难得一见的好夜晚。然而山间疾驰的马队根本无暇在意所谓良夜,为首的一匹白马身形若云,每一蹄都践着月光,奔袭如镞。

紧缀其后的几名暗卫相望一眼,忙答:“海州的地头蛇封家倒是愿意帮忙,但是提出了诸多要求,大多与海州通商之事有关。想让您减轻海关商税,再把现有的大部分权力都让渡给他家。”

褚晚龄未置可否,只是蓦一抽鞭,白马奔得更快。

暗卫们看出他的恼怒,尽不敢言,却听褚晚龄屏住呼吸复问:“具体是哪些?”

“——殿下!海州商税是您在朝中立足之根本,封家不过是海州的一窝江湖匪患......”

然而褚晚龄只是沉默,暗卫们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只听见白马的蹄声宛如密雨,又如雷霆,一锤连着一锤,震着足下每一寸山地。

过了约半刻钟,他们终于离开阳川山地,回归相对坦荡的平原,却听褚晚龄急喘着气,抑怒道:“给他们。”

“殿下?!”

“给他们。只要能借来粮草,都给他们。”他停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补充,“......总会叫他们还的。”

主子已做了决断,暗卫们相觑一眼,不再多言,立即拨人前去海州洽谈。褚晚龄则一勒马缰,终于停下步子,问:“华都如何了?”

“释莲禅师今早来了信。”

暗卫翻身下马,将密封完备的信双手奉给面如寒霜的太子殿下。

褚晚龄拆了信,抽出其中信纸,上边书写不过三言两语,却言简意赅,将华都的一切都写尽。

从晁相主动进宫,到顾长淮自去东宫伏诛,再到卫至殷亲手结果了顾此声,乱军已群龙无首,禁军从顾此声的宅邸及郊外别苑搜出军备上千副,足以构罪,平乱只在须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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