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90)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其他人谁都抽调不了,不也只有您空闲些么?”

☆、/来了/

太子殿下尊师重道,对太子太傅的要求向来言听计从,这几乎是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这次也不例外。

方沅被召去营中议事时,只感觉营帐内的几位熟人都肃着脸色,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唯有许一盏叼着半根刚萌芽的柳条,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

方沅放下风帘,缓慢地踱去沙盘边上,不及开口,便听何月明压着声音怒吼一声:“不行!——这明摆着就是送死!”

方沅正和他挨得近,这一声振聋发聩,方沅忙向边上让了几步以示尊重,再度看向八风不动的许一盏。

倒是盛宴显得镇定些,只是咳嗽几声,想了片刻,问:“太傅因何做此计?与南洋人拼得鱼死网破......”

许一盏在唇前竖了一指,示意噤声,又拈起一副纸笔,随意地掷了过去。盛宴接在手里,抿了抿唇,便低下头奋笔疾书,何月明嗓子好,接过重担便接着嚷:“许轻舟,我告诉你,你做决定也得经过监军的同意。殿下不在,你休想胡来!”

“他之所以不在,那也是你撒的谎,关我屁事。”

没等何月明跳脚,许一盏又吐了柳条,看向方沅,“我准备兵分两路,今晚就行动。方军师,你来讲两句?”

方沅问:“怎么动?”

许一盏没开口,何月明急得面目狰狞,脱口怒道:“她想领着五十艘火船去送死!”

“......不叫送死。”许一盏嘻然一笑,一本正经地和他们分析,“蠃鱼轻便,数量又不少,木头做的,正是上好的柴。咱趁夜杀去南边一把火烧了他们。我水性好,临门一脚跳进水里,还能趁乱多杀几个。”

何月明正想接着前话骂,却见盛宴已经写好,终于摆出那张纸,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兵分两路可以。火攻可以。何去北路指挥,我和你一起。”

“靠!——盛宴!”何月明只差没蹦起来,两手攥住盛宴本就皱巴巴的衣领,但盛宴并不看他,只是认真地望向许一盏,手指叩叩那张纸,哑着嗓子道:“我水性也好。”

许一盏一时忍俊不禁,笑意蓦地绽开,却见一旁的方沅也轻轻颔首:“我听懂了,今晚是东风,火过不去,你是想白白送死,不行。”

许一盏挑眉看他,方沅道:“不过你捎上我,明晚就有西北风。”

-

“——十年了。”

夜云尽却,天际漏下一丝清光。孤零零的皓月当空高挂,红梅寥落,残雪薄霜。

顾长淮笑而未语,立在雪中,与他对峙的太子殿下微阖着眸,释莲在旁,呈防卫姿态,眉目却沉静平和。

太子停了半晌,继续问:“太师,因何背叛本宫?”

“十年。”顾长淮含笑抚掌,仰视着眼前的太子殿下,“您变化真大,臣刚来东宫时,您才这么小。”

他微微屈膝,朝下比了个夸张的高度,接着笑:“太傅教给您的东西,若也教给臣,今日也不至于这样仰头看您啦。”

“......”太子却无动于衷,复问,“因何背叛?”

顾长淮依旧笑着,却不应声了。

忽而一阵夜风袭过,嫣红如血的梅蕊无可攀依,徐徐飘落,缀在太子乌黑的鬓间。太子抬手,拂开那枚落花,却听顾长淮问:“您曾许诺给臣,来日会以大皖山河,酬臣倾囊相授。莫非那时,还不知晓臣的用意吗?”

释莲略蹙眉弯,道:“那时,殿下约才十二岁。”

“君子一诺千金,殿下又怎能食言?”

释莲便不多话。仍是顾长淮言笑晏晏地打量着太子,散漫道:“若非太傅,您早便对臣动手了,又何必待至今晚一诉衷肠。”

太子反问:“太师无一刻自认为东宫臣子?”

顾长淮笑了一声,眼底冷寂:“若非皖军叛变,如今的太子该是我才对。又怎会顶着顾家姓氏,与你虚度十年。”他又看向释莲,漫不经心地讥道,“皇后远在佛殿独善其身,皇帝挟晁仁留守御书房等死,太子在东宫问叛臣一堆无用的废话——和尚,你家公主如何了?”

释莲却未受他挑拨,只是静静地一笑,恬然道:“知道小僧职责众多,您当真是顾太师本人不假。”

“是本人,”太子神情淡淡,抬手拔剑,打断他俩无意义的对话,“却不说人话。”

顾长淮未置可否地笑笑,身后叛军都举起刀剑,只等他一声令下。

他却不急,而是将目光停在太子握剑的手上,冷笑似的:“是啊,褚晚龄实在可怜,这一辈子投胎在皇室,恐怕只剩那天降的太傅肯对他说点真话了。”

他话音未落,却听远处响箭升空,一阵尖锐的啸响破开云层,刺得在场众人皆一皱眉。

太子当机立断,提剑便走,一路纵跃腾挪,迅若白电。顾长淮脸色一变,当即便要去追,却被众暗卫齐齐围住,退无可退。

而释莲不知何时,手中已举了一把艳丽而刺目的火焰,见顾长淮已被众僧围住,方长长地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殿下有言,说与太师。”

“——与太师逢也东宫、离也东宫、恩也东宫、仇也东宫。今付之一炬,来世清算,便作两销。”

“长,长久。淮,清水。”释莲面容慈悲,一字一顿地复述着褚晚龄的话,“太师为自己取名如此,又力主变法,殚精竭虑。殿下虽自五年前便知太师身份,但从未怀疑过太师为天下谋盛世的真心。”

“无论您是顾此声的宗亲顾长淮,还是前朝太子的遗孤温怀章。”

“殿下是在知道太师身份之后,才说那句,‘愿以大皖山河,酬太师倾囊相授’。”

“经年之后,您的法令和理念都将通行无阻,没有人会知道功臣顾太师曾是反臣。”

释莲将那把火投进冷清的宫殿,其内早已堆满助燃的柴火和油,几乎只在眨眼之间,烈火如同见风便长的野草一般,迅速地吞没了整座主宫殿。

刺目的火光映亮半幕天色,孤独的月也似融化,悄无声息地殒没在火舌之后。

释莲踱步行来,面不改色:“他们只会知道,顾此声谋反,而忠臣顾长淮前来东宫护驾,不幸葬身火海。”

“——殿下,甚为悲痛。”

他一面说着,身后的火焰明亮。

似乎是错觉,顾长淮步步后退之际,仍注视着那如山的火光,热焰几乎舔上他的脸庞。

而他倏地一笑,眼中隐隐有光。

-

假太子一路奔袭,极快,手中长剑接连划过青石制地的宫道,星火连溅,又消熄于白雪之间。

响箭只响过那一刹那,假太子循着声源追去,穿过无数弃掷在地的残甲,踏着淹过鞋面的鲜血,畅行无阻,他只在呼吸之间便赶至杀声未止的御书房前。

禁军与叛军战作一团,仍有悍不畏死的叛军前赴后继地涌进宫城。

假太子剑法狠厉,行走间便斩断数人生息。御书房门溅了三尺高的血,映着灯火,堆积墙角的白雪更显冷寂。

他踹开门,其内两个带伤的暗卫,正苦苦支撑着顾此声的攻势。

在暗卫的庇护之下,另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正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什么。

假太子步进房中,眉眼冷清,问:“我是太傅旧友,皇帝何在?”

暗卫抽空应他:“陛下已撤往佛殿,请公子前去接应!”

假太子拔腿便走,却听一声厉喝自他身后传来,竟是顾此声一剑刺开一名暗卫,又将另一人踩在脚下,腥红着一双眼,怒目视他。

——及他手中的剑。

假太子垂眸一瞥,听顾此声问:“......你是谁?”

没有回音。

顾此声的声音打着颤,连剑也几乎握不稳了,他定了定神,复问:“长生剑...你是......”

假太子回眸望他,那是一张肖似太子的脸,一看就不是真容。

“你是他吗?”顾此声松开脚,踉跄了一步,缓缓地走了过来,“......你是不是?”

假太子擦净剑上的血,无可奈何地看向他,冷静道:“许轻舟见不得血,你不清楚吗?”

顾此声的步子停住了。

他失魂落魄地背过身去,那张姝丽绝艳的脸上覆满血渍,形同鬼祟,自顾自地点头说:“认错了。他该在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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