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78)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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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淮呢?”许一盏不假思索地追问,“这顾长淮是什么来路?”

俊书生挠挠头,解释说:“顾太师自然是正经来路。人家生在明州顾家支系,因为体弱,从小就潜心读书,那神童才子的名声,啧啧,可不在当今方学士之下——只不过方学士晚他几年,又是白衣出身,所以大家更乐意听方学士的故事。”

许一盏却不大信:“照这道理,顾此声身上还有前朝皇室的血脉,皇上还敢给他这么大的实权?”

“那上头人的心思,咱们也猜不透啊。”

许一盏不再应声,却见俊书生已经说得满头大汗,好不可怜,索性不再追究,多给了几枚铜钱的小费,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她常觉得褚晚龄胆大妄为,从十二岁就敢和她耍心眼开始,这小孩就整个都透着不大正常的疯劲儿。但现在看来,恐怕褚景深这个爹也不大正常——正常人谁会养虎为患,把前朝皇室的后代养在身边,还专让他管兵部,这要不是羞辱,就是整个褚家都健忘得只有一眨眼的记忆。

无法理解。

任何一方的逻辑,她都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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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茶馆时,天已黑透,夜云如罩,整座华都都陷入死气沉沉的寂静。

许一盏沿着熙元街走,路边的商铺大多收拾走了,门边挂着大红灯彩。许一盏后知后觉地记起,竟然离过年不远了。

街上无人,扫过的积雪还未融化,她鼻尖还能嗅到雪中清冷的梅香。

拐过弯,许一盏望见寂寥的长街之末,遥遥地亮着一盏鹅黄色的灯。那一豆灯颤颤巍巍,好似摇曳在风中的一朵孤零零的小花,许一盏认出来,那是太傅府的位置。

许一盏跑近了看,执灯的人果然身着与灯同色的风氅,瘦长的影子倒在雪地里,他站在灯旁,神情肃穆。

“殿下?”许一盏飞奔过去,风氅险些落在地上,被她伸手一捞,再给褚晚龄多加了一件风氅,“你怎么在外边等,直接传我去宫里见你啊。”

直到亲眼见到她,褚晚龄冰封似的神色才倏地一松,许一盏留意到他紧抿的薄唇,心下微寒,忙抱住他往府中带:“没事了,我回来了。走,我们进去说。”

然而她还没能带动,褚晚龄已环上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囫囵抱在怀里。

无人执灯,鹅黄的灯便落在雪地,灯火一颤一颤,催着周围的雪色消融。

许一盏察觉到对方身体的颤抖——褚晚龄的状态很不对劲,他从未如此失态,连见了她都挤不出一个笑容,抱着她的力度也显然失了控制,仿佛只是为了竭尽全力地确定她还在自己身边。

许一盏抬起胳膊,轻轻地拍他的背。

褚晚龄瘦得让她心疼,虽然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瘦骨伶仃,可他个子高,身量却没长成,拥抱着仍会怀疑他还是个不堪一击的小孩儿。

“太傅。”

褚晚龄的声音打着颤,许一盏依稀听到一点哭音。

他等了她多久?

......除了她,还有人能给他“我可以在此示弱”的安全感吗?

许一盏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风灌进她的喉咙,却不及她心里暗暗的疼。

“我在。”她忽然记起俊书生所说的那句“上头人的心思,咱们也猜不透啊”,一阵无来由的悲怆又催她叹息。

怎么会猜不透呢。大家都是肉体凡胎的俗人,不吃饭会饿,受伤了会痛,难过了会哭,没有谁是不一样的。

褚晚龄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活像个无赖的孩子,他闷闷地说:“别离开我。”

许一盏叹了一声:“我怎么舍得。”

“我只有你了,一盏。”他顿了顿,又愧疚万分地开口,“可是、可是我要拖累你了。”

许一盏微微挣开他的怀抱,褚晚龄略有几分不情愿,但还是适当松了松胳膊。许一盏便稍稍踮脚,用鼻尖擦了擦他的鼻尖,顶着褚晚龄怔愣的目光,轻声道:“没关系,我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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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进了屋,许一盏才发现太子殿下早就冻得脸色青白,眼圈还泛着红,被许一盏塞了一个手炉之后便乖乖地坐在边上烤火,看上去好不可怜。

许一盏在外脱了风氅,进屋才感觉冷,也主动多穿了几件,洗干净易容再和褚晚龄讲道理。

轻珏最善察言观色,许一盏也就只许她进屋送茶,以免小太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糗态被其他人看到。但褚晚龄进屋后就冷静很多,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目不转睛地看她,还是许一盏率先忍不住,问:“看什么?”

褚晚龄煞有介事地道:“在看给姐姐买什么样式的首饰衣裙更合适。”

“......”许一盏对他恢复情绪的速度叹为观止,又设想了一下自己金钗银饰打扮的模样,嫌恶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少扯。今天一整天没回东宫?”

褚晚龄便可怜巴巴地道:“回了。可你不在。”

许一盏:“......”她按了按太阳穴,“殿下,那是你的寝宫。”

褚晚龄道:“你也可以睡。”

许一盏:“.........”

她不想再跟小太子讨论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了。

倒是褚晚龄停了会儿,问:“你去哪了?”

若不是他语气太小心,脸上还挂着可怜兮兮的泪痕,这句话本该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许一盏道:“随便走走。”

褚晚龄却不吃这套,反问:“又去大营找何月明了?噢,我见过他,你同届的,他是探花呢,可漂亮了。”

许一盏:“......”她告诫自己不能跟小毛孩子生气,安抚道,“殿下,我将近日落才离宫的。”

褚晚龄:“那你脚程挺快。”

许一盏彻底无话说了,只得坦白从宽:“我去茶馆听书了。”

褚晚龄脸色一变:“那些都是假的,你别当真。若是说过头了,我叫人把那些茶馆封了去。”

“许太傅那些破事我都听腻了,”许一盏停了会儿,小心打量着褚晚龄的脸色,试探道,“我听的是前朝的事。”

“前朝?”

“嗯......主要是顾家。”

褚晚龄抱着手炉,望着她的眼眸澄澈无比。

许一盏摇摇头,道:“只是随便听听,我不太信这些。”

褚晚龄却打断了她的话:“姐姐,你想的没有错。”

许一盏的呼吸顿住了。

褚晚龄轻声道:“父皇和我筹备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来了/

“......”许一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是顾长淮引我去的茶馆。你觉得是巧合,还是他早便决定给我暗示?”

褚晚龄垂着眼,睫影深浓,许一盏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只能默默地抿一口茶,给太子殿下留足思考的时间。

片刻后,褚晚龄道:“太傅倾向何者?”

“我希望是巧合。但以他的城府,这巧合又出现得太过巧合,所以显得不怀好意。”许一盏揉了揉鼻子,又道,“而且顾此声举荐方沅当监军,我问理由,他说因为方沅是晁仁的人——顾此声是晁相的女婿,那他不该是晁相一派吗?方沅是晁相的人,那么他不愿意去前线,说明这也是晁相的意思,顾此声这样和晁相对着干,是打算跟他媳妇和离?还是单纯和晁相发生了冲突,暂时离心?”

褚晚龄专注地望着她,听至此处微微点头:“您继续说。”

许一盏原本只想用抛砖引玉为由随便说两句,没想到还得了褚晚龄的肯定,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道:“如果只是暂时的小冲突,那他拉拢我,拉拢何月明,这一手已经是把方沅和晁相逼上绝路,再想和好,晁相会给他这面子?所以我怀疑他对晁相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忠心可言——可顾此声对晁相若无忠心,他又凭什么攀上晁家的姻亲?是他俩私下有什么约定,还是晁相自作自受,还是他俩有人反悔,这我就想不明白了。”

褚晚龄眨了眨眼,复问:“那在您看来,太师特意引你去茶馆听了一回前朝旧事,是为了什么呢?”

许一盏沉默半晌,撂下茶杯,斩钉截铁地道:“他和顾此声理念不合。”

太子殿下略略挑眉,许一盏又有点心虚,缓缓挪开视线:“我瞎猜的。”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或许是太傅耳尖发红心虚不已的模样确实可爱,褚晚龄只觉得喜欢,每看一眼就会心花怒放的喜欢,总之许一盏摩挲着茶杯,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班门弄斧说错了话,就听到褚晚龄哑着嗓子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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