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7)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顾长淮:“顾某就给许兄说一点朝堂逸闻。”

许一盏望着外边高挂正中的日头:“天色不早了......”

顾长淮:“顺便也谈一点太子殿下的事。”

许一盏终于放下了一直翘着的二郎腿:“长淮不如留下来用膳,边吃边聊罢。”

大皖朝的这些宫闱秘事,若是先帝,那还有几分不宜多谈。但如今圣上行事磊落坦荡,朝臣们多说几句也不妨事。而许一盏出身江湖,对这些事一知半解,当然会好奇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太祖一生戎马,创业未半,建朝三载便憾然崩殂。

百废待兴、时局动荡之下,先帝继位,以太平为年号,放权推恩,无为而治。

他也不算昏聩无道,可是行事软弱,又生不逢时,赶上了这趟不宜太平的乱世。

期间民生虽有所好转,国库却常年亏空,商人位高,财阀掌权,出了好几个权倾朝野的权臣。偏偏先帝仁爱,加之外患重重,因此迟迟不敢根除祸害,只能忍气吞声,皇权式微,连日益猖獗的江湖草莽都敢杀进华都,甚至屠害皇室,大扫皇族脸面。

那江湖人杀进华都前,剑下已有无数亡魂,许一盏的父亲也在其中,若非如此,许一盏也不会区区六岁便拜入许轻舟的门下。

先帝郁郁而终,谥号崇德帝。

转眼新皇登基,面对着飘摇风雨、破碎山河,短短六年便以雷霆之势横扫朝堂,开武科、重将才,朝廷重现文武割据之态,皇帝也与旧权臣们正面对抗,呈拉锯之势。

旧权臣以当朝左相为主,这位老大人身为三朝元老,位极人臣,儿子女婿侄子外甥挤满朝堂,兵部尚书顾此声便是他最为器重的晚辈之一。皇帝的心腹则多为武将,例如盛宴所在的盛家,何月明所在的何家,这两家虽然私下不和,打闹不断,却都忠于皇帝,绝无二心。

而顾长淮出身顾家,乃是前朝降将的后代,恰好处于左相不稀罕、皇帝不搭理的尴尬处境。全靠以傲人品貌攀上左相贵女的顾此声一力推举,顾长淮才能以十六岁神童才子的名义跻身东宫,声名鹊起。

也因为顾长淮的身份,太子褚晚龄的立场便显得模棱两可。

他自出生就被立为储君,偏偏长大后的性格竟然温柔和煦,不仅和他执掌生杀暴跳如雷的父皇截然不同,言行之间还颇有几分崇德帝那般儒雅谦逊的意思——这才是左相等人最想要的皇帝。

皇帝显然对长大后的褚晚龄十分不满,但褚晚龄学问不错,人品更是为众臣称道。无由废储,年事已高的左相第一个就要跳出来以死进谏。连带着这次御笔亲题了新晋的武状元作为太子太傅,左相已忍不住缩在家中碎碎念,怀疑皇帝就是眼见着太子武功不好,还想把他惯得更加不好。

许一盏听得津津有味,啃着鸭腿问:“那陛下当真是这样盘算?”

顾长淮似笑非笑:“怎可擅自揣度君心?”

许一盏也随之一笑,不再多言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眼前美貌绝伦的顾太师,显然是想代表某一势力,从她这里讨要一份忠心了。

☆、/抉择/

如果皇帝真和太子不睦,那她又该忠于哪边才合道义?

顾长淮眉眼弯弯,把她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随着一叹:“说来殿下也是可怜。皇后礼佛,诞下一儿一女后几乎连后宫诸事都不过问。公主虽然伶俐,却始终年幼,太子殿下除了完成自己的学业,还得应付陛下的质疑,回应朝臣的期待,同时又不能忽视了公主的琐事——你我虽为从一品,朝堂上却不能多言,随着殿下于夹缝求生,左右为难,但愿留得性命,已是万幸。”

许一盏动了动唇,不及发言,顾长淮已经意有所指地打断她道:“许兄,那盛宴何月明尽皆入了兵部,官阶虽小,却有实权,来日前途无量。你是陛下器重的贤才,若你不愿做这太子太傅,大可寻个由头请辞,想必陛下也不舍得亏待你的。”

“......”许一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言,“那顾兄你,是顾家,还是东宫呢?”

顾长淮也不见外,依然笑如春风,心平气和地道:“只要东宫还是当今太子的东宫,顾长淮便只是东宫的顾长淮。”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倒衬得许一盏格外气短心虚。

许一盏只是不喜和心思深沉的人打交道,但不意味着她就是个傻子,顾长淮一番言语,可怜巴巴委曲求全的太子形象已经跃然眼前——她如果再不表态,岂不是直接表忠了他人,跟太子杠了个彻彻底底?

她一无师长、二无姻亲,在华都除却那缥缈虚无的圣恩就别无所靠,简直是朝中最好拿捏的对象没有之一。即使她真不打算搭理太子,也不能当着太子太师的面表达出来。

更何况许一盏一直不曾言明,她无亲无故,独自来到华都,惴惴不安地扮演着“许轻舟”的角色,从第一眼见到褚晚龄起,少年肤光胜雪,烨然非常,程公公说那是她身为太子太傅将要侍奉的主,她就再没有过二心。

之后会武宴的喧哗彻夜不休,她对那推杯换盏中依然带笑的娇娇太子只觉稀罕不已,再一听这前有狼后有虎的难堪处境,更觉得太子可怜,心都为他发颤。

她的忠诚或许真的有些廉价,以至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直言。当时满堂酒臭中,唯独褚晚龄坐在她身边,言笑晏晏,清冽的茶香萦在她的鼻端,好似浊世中唯一的清明,遗世独立,经久不散。

顾长淮言尽于此,起身告辞。许一盏没有多送。

临走时,他假意撂杯,侧眼打量许一盏的神色,而后者仰脖饮尽一盏茶,低眉垂眼,震颤的睫羽挡住了一双眸,顾长淮便知道,这位新晋的太子太傅受了点拨,已开始盘算了。

上一个太子太傅便是如此,一面声称自己忠于太子,一面竭力挑拨太子和皇帝的关系,一面暗暗同左相联系,泄露了东宫不少秘事。褚晚龄忍了一年余才对他动手,在顾长淮看来,虽显急切,但也算是仁至义尽。

——却不知道这位状似独善其身的新太傅,又能在这暗潮汹涌的名利场上安稳多久?

轻环尚在养伤,轻珏替了她的工作,领着一干侍人上前收拾桌案,余光瞟见许一盏攥着瓷杯的手,指节泛白,而那薄瓷杯的表面已经裂开一丝纹路。

轻珏看了片刻,俯首道:“公子,顾大人已回府了。”

“......嗯。”许一盏松开手,轻珏这才得以收拾瓷杯,许一盏侧头看她,问,“太子在朝中威望,一直很弱势吗?”

轻珏一愣,垂首应答:“朝堂之事,奴婢不知。”

许一盏不想为难她,只点点头,不再说话。

——许一盏当然不想短命。

她和顾长淮不同——假如顾长淮是一心一意追随褚晚龄的话,他总是有退路的。即便皇帝和太子彻底反目,甚至废了储君,遣散东宫,顾长淮也还倚靠着偌大的顾家。

而顾家但凡有顾此声在朝一日,左相在世一日,顾长淮就是名门之子,望族之后,前朝降将也终归是钟鸣鼎食之家,绝不能和她一介江湖草莽、寒门庶民相提并论。

褚晚龄这条小舟,便如左相和皇帝制衡的工具,看似和两边都有联系,实则飘摇不定、颤颤巍巍,任意一方打来一个浪头,他都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她该做怎样的抉择?

——直接忠于皇帝?若是不曾见过褚晚龄,或者皇帝在御书房那晚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莫挨太子,她也许真的愿意为求平安而盲从皇帝的一切决断。

——试着投奔左相?她出身寒门,太子太傅又是个虚衔,左相已遣派顾长淮观望太子,根本不缺她一个眼线。

——那么坚持判断,追随太子?

......太子是另外的问题,是超出这点小盘算的问题。

许一盏头上叠着一只许两碗,的的确确地一个脑袋两个大,留在客厅枯坐了半天。

等到月出东山,阿喜献上锃亮的红缨枪时,许一盏依然兴致缺缺,目若枯潭,接过枪好半天也不见动作。

阿喜毕恭毕敬地劝她:“公子,您快些练过枪,便入寝罢。”

许一盏:“你怎么跟轻环一个调调?”

“您明日的行程都已安排好了,若是晚睡,误了时辰,那就辜负轻环姑娘的心意了。”

上一篇:长乐公主下一篇:撩僧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