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16)

“还不肯承认!死阿诺,做了还不敢担当,算什么男人!我绣绣顶瞧不起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你别跑,给我站住。”

他们两个你追我逃上窜下跳令我眼花。

他们是因为我而争吵吗?我啼笑皆非。

正当他们难解难分之时,不知是谁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绣绣停下来,恶狠狠的说:“你等着!”然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凶狠的面孔变戏法似的变做了可爱甜美的神情。“喂,梅子姐,这么晚跟老公在哪里甜蜜呢?啊?”她抬起头迅速看了我一眼,“哦,哦,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你是伍语侬?”她小心翼翼的问。

“是。你好。”我微笑望着眼前的迷糊女孩儿,回答道。

“你看,我说过她跟我没关系吧!”阿诺委屈喊着。

“你还有脸说,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绣绣仍然不依不饶。“要不是你平时见到美女眼睛就移不开,总是偷偷带女孩回来过夜,我怎么会误会我师姐呢!师姐,你说对不对?”

她叫我师姐?难道就是梅子说的那个很崇拜我的小学妹?

“对。”我点点头,“我要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吧。”说完,转身回到小屋。

门外,两个年轻人充满了火药味的争吵再一次掀起。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

我蜷缩在陌生的被中,心里蓦然对门外鲜活的争执声升起感激。这股年轻的肆无忌惮和神采飞扬来得如此及时,在我最最狼狈最最容易陷入心痛中的时候成功牵引了我的注意,使我不再有多余的精力自怜自艾。

关上灯,窗前有一株茂盛的梧桐在风的摩挲下瑟瑟作响,树影摇曳投注满室。我长呼一口气,紧张了一天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满身的伤痕此刻全部发作,我在沉沉睡意和阵阵酸痛中阖上疲惫的瞳。

晚安,上海。晚安,语侬。

后来的面试果然如梅子说的那般顺利。见过中年发福的出版社老板,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结束了面试。事实上,我甚至都没有机会说什么,梅子变成了我的发言人。她滔滔不绝的将我夸成了一个文采杰出目光敏锐的人。地中海头型,肥唇,啤酒肚,带着一副眼镜的老板大概被她说晕了,甚至不去质疑为什么我毕业三年居然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不论怎样,我有了生平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作。我几乎是怀着无限感激坐在属于我的办公桌前,手指轻轻碰触着上面的每一件物品。电话,电脑,文件夹,笔筒,它们一个个看起来普通平凡,却令我感到生活的真实。过去的三年我一直生活在虚幻中,我在真空里飘飘浮浮,从来没有感受过脚踏实地的沉重。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的,不能承受。

渐渐的,我的办公桌上有了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来的水杯,有了画着插图潦草写着每日工作安排的笔记本,有了从不知名的小店里淘来的小熊布偶,有了一切以前我从不觉得稀罕的东西。想起豪华公寓中那些精致昂贵的水晶摆设,我总是淡淡一笑。过去了,脱轨的时光都过去了。

千秋世纪的秋鹏,MQN的唐唯一,朱家角的古宅,哥特堡的迷醉,放声桥下的一梦。这些,都是我的梦魇,梦醒了,傻女孩仍旧过着平凡简淡的人生。就连安徒生的笔下都会有飞身跃入大海幻化为无望泡沫的美人鱼,我又怎敢不在凋谢之前选择作一株坚强的杂草。

然而我天性的苍凉和疏淡却是改不掉了。公司的同事私底下给我起了个别称——冰语。因为除了必要,我平时几乎不说什么话。冰语两个字我倒是挺喜欢的,后来用做了MSN的名字。

这份工作给我的惊喜是巨大的。它用铺天盖地文字席卷了我,不给我分毫喘息的余地。我的职责是在其中挑出罕有的珍珠。虽然常常碰到看了让人喷饭的作品,但我仍是满含着敬意去喷饭。

宿舍在我能力有限的情况下显露出了伍语侬喜欢的风格。从宜家欢欢喜喜买回来的原木家具是我亲手组装的。窗帘、床单、被罩用的苏格兰格子布是我打听了地址,钻过这个城市比蜘蛛网还要复杂的地铁线公车线从纺织市场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下的。现在,空荡的书架渐渐有了我喜欢的书去填满。每到周末,我总是采回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杂草放进玻璃瓶中,任阳光穿透过来折射出七彩的踪迹。我还从跳蚤市场上发现了一个价格很公道的晚清瓷盆,里面放了些貌不惊人的土色石头和一只温吞吞的绿毛龟。

小白是黑色狸猫,那这只绿毛龟自然要叫小红了。呵呵,算是我对小白临走前的眷恋付出的想念吧。

生活波澜不惊的过着,我和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一样,早晨匆匆忙忙的起床上班,在办公桌前冲杯悠然咬片燕麦面包开始一天紧张的工作。晚上充实而疲惫的回到小窝,跟宠物自言自语一番,听听音乐看看书,睡觉前发一会儿呆,然后入梦。

我的梦杂乱无章,秋鹏仍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我告诉自己不要急,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的梦魇,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我忘记了他是一个三十三岁,事业有成优雅成熟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我想要忘记,却总是有人惦记的。

回到上海第一次胸口疼痛是在一个懒洋洋的午后。刚刚用过简餐的同事们不知怎么聊起了怎样嫁个金龟婿的话题。绣绣最夸张,她高高跳起来从办公桌上拿了一本杂志,然后对着所有人大声说:“找男人当如此!”

阿诺吹了声口哨,讥诮道:“那是一个已婚男人,早已经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那又怎么样!如果能跟他有一夜浪漫的邂逅就足矣。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呢?”

“咦,前一段好象听说他女儿一刀把他老爸的情人刺死了。”不知谁冒出了一句。

我正在喝茶发呆,这句话毫无防备的痛击过来。‘当啷’,我的茶杯掉落在冰冷闪亮的花岗岩地板上,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看着我,梅子愣了一下赶忙走来帮我收拾。

“语侬,你烫到手了。”

“嗯?哦。”我这才知道自己的手腕红肿一片,火辣辣的生疼。

“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卫生间用凉水冲冲。”梅子推了我一把,我这才仓皇的朝卫生间走去。经过绣绣桌旁,我清楚看到了身穿杰尼亚的秋鹏在杂志封面上若有所思,那身跳脱的太空灰西服被他很好的压制了,衬托着秋鹏的坚毅阳刚。

走进卫生间,我蜷缩在马桶上,紧紧包裹着裂开的伤痛。

第12章 第十二赏

入夜,我辗转反侧,被梦魇扼住了喉咙,几不能语。

早晨昏昏沉沉的醒来,清楚地听到房门口一阵细碎焦急徘徊的脚步声。

“语侬姐。”是阿诺在轻轻唤我。

顶着乱蓬的发,睁着肿胀的眼,皮肤泛着苍白的浮肿。我就是这样一副鬼样子打开了房门。阿诺见到我很高兴,倒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鬼样子。

“绣绣发高烧。”扔下这简短的几个字,他拉着我的手转身朝绣绣房间走去。

这是年轻人时下表达情感的方式吗?我笑望阿诺脸上无法遮掩的担忧,暗自替绣绣感到高兴。阿诺的美工设计封面插图设计都做得非常棒,这是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阳光男孩。这样一个男孩,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契机跟一个同样阳光的女孩吵架。他的动机是什么?自然,是因为喜欢。

绣绣平日里身体很好,没想到发起烧来如此汹涌。我抚了抚她滚烫的额头,叹声道:“去医院吧。”

“是不是很严重?”阿诺手足无措的望着我。

“放心吧。发高烧来的快去得也快,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先出去,我帮她换下衣服。”

阿诺乖乖的出了房门,我七手八脚的把绣绣身上早已被汗湿透的睡衣脱了下来。这样的摇晃绣绣自然会有感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语侬姐,在做什么?”

“傻丫头,自己都烧糊涂了。”我拍拍她的头,轻声道:“你生病了,我和阿诺带你看医生。”

“不行的呀。”她虚弱的摇头,紧咬着唇。“不行啊。语侬姐,今天有一个重要的采访要去的。是一个企业约的社刊访问,老板交代过绝对不能有丝毫马虎的。”

上一篇:替身,打钱,我可以下一篇:游戏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