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络(30)

殷谌许想扶额了,耐着性子问:“去哪?”

“客房啊!”

至此,殷谌许才稍敛下心神,虽然仍不满,但起码不是搬出这套房子。

不过,好不容易才让人搬进来,怎么好端端要走?

他追问:“为什么?”

黎珈暗自腹谤: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就是不想受你脸色还不能睡个好觉呗!!!

但她只说:“我乐意,你管我?”

殷谌许:“......”

“这是我的自由,不是说保持自我?不要逾矩?”黎珈假笑,继续:“怎么?自己说出口的话还忘了?”

此刻,殷谌许想穿越时空,回去把自己扇醒。

他迅速找了个借口:“外面卫生间的热水器还没修好,你先住这儿,不然洗澡麻烦。”

半年前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重新摆到了台面上。

黎珈难免气急,又恨自己平时置身事外、懒得多管闲事的性子。

她泰然处之:“没事,我明天找人来修。”

殷谌许继续:“你不工作?等你回来,维修师傅都下班了。”

“没事,我叫我弟明天过来。”话毕,黎珈放下塞满护肤品的小篮子就往外走。

殷谌许眼睁睁见她打开衣柜,还听人说了句:“我还是先把衣服搬过去好了。”

......

想着能拖则拖,殷谌许作势揉揉眼,大吹大擂开口:“我上了一天班,很累了,想早点休息,明晚要值班大概也没觉睡,你让我清静清静。”

黎珈刚踮脚取下几件大衣,下腹就隐隐作痛。再听这话,瞬间失了意气。

罢了。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该搬还是搬,也不急这一会儿。

黎珈言出必行。刚从主卧出来,就给黎瑜打了电话。

但他那边火急火燎的,黎珈就问了一句:“明天有空没?”

对方就跟吃了刚出锅的煎堆似的烫嘴,话说得快且含糊,总而言之就是:明天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好不容易才跟人约好,不能把人鸽了。

行吧,黎珈只当是巧合。

平时黎瑜二话不说,一喊就到。这回可能事儿赶事儿撞上了吧。

正想让他后天来一趟。话还没说上呢,他就忙里忙慌地说去趟厕所,等会再说。

黎珈便百无聊赖地等着,突然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黎珈这名字还真是取得妙,离家离家...你妈这么会算,当初怎么不让她算算哪块地过几年就能拆迁呢?”

停了没两秒,那边继续:“本来就不着家,结婚后更是泼出去的水!我看啊...当时不把她带在身边,还真是对的。不然我们被她克得兴许还没现在过得好......”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刺耳的话,但她还是没胆再听下去。

按了挂断后,心仍突突跳得厉害。

没一会儿,黎瑜就给她回了电话。

“姐,你怎么挂啦?人有三急嘛,你也不等等我。”

黎珈深吐了一口气才回:“后天你过来我这一趟,维修师傅上门修热水器,家里没人。”

“行啊!”黎瑜这回爽快答应,“那我没钥匙咋进去?”

“你早点起床,九点之前过来。”

“这么早?”黎瑜惊讶,但他刚受人恩惠内心有悔,倏地迷途知返:“不过也行。”

刚答应好,他幡然醒悟:没有钥匙,不还有门锁密码?他们姐弟俩今晚脑子有坑吧!

“姐,我们傻了嘛?有门锁密码还拿什么钥匙!”

黎珈才突然想起,愣愣地嗯了声,“那你后天早点来。”

挂了电话,她躺上沙发,脑袋还回转着刚才王沛兰的话。

听完才知道,自己还是没能释怀。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回过神来,都快到十二点了,便轻手轻脚回房。

躺下的时候,依稀能听见旁人清浅的呼吸。

下午回来睡了一觉,她本就不困。又因为那番话,思绪更是混乱。

只要一睡不着就数羊,这是她从小延续至今的习惯。

虽然没用,但至少能带给她一点安全感。

数到自己都不清楚第几只羊时,意识才终于模糊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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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送考的家长载着学生的行李,把浦中校门口路段围得水泄不通。

三三两两的学生站一块有说有笑,他们终于结束了人生中的一道关卡,即将迈入充满希望的大学。

黎珈骑着单车回家,眼泪不自觉流下来,但她抑制不住。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在这个夏天夭折了。

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只属于她的梦。世上哪有“庄生梦蝶”一说啊?只怕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浦中离她家远,所以黎东明才会同意让她住进陈芳方的教师公寓,方便监督她学习。

今晚他破天荒在家吃晚饭,黎珈刚盛好饭,她弟才吊儿郎当地晃悠着回来。

黎瑜叛逆期来得早,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待在小巷外面的网吧,被黎东明训过好几次仍屡教不改。

这会儿刚上桌,黎东明就仰头喝了好几杯酒。王沛兰见罢,拿走桌上的酒瓶,嘴上骂咧:“说了多少遍,叫你别喝那么多,单吃一碗饭能要你命?”

黎东明伸手抢回酒瓶,舌头开始有些打结:“我.我想喝就喝,你管得着?还给我,别抢我的酒。”

王沛兰没辙,“喝吧喝吧,喝死你算了。”

黎珈低头吃饭,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餐桌就这么小,黎珈眼神无意,却不时能瞥见黎东明仰头喝酒的样子,他一脸愁容,似乎永远郁郁不得志。

吃到一半的时候,黎东明慢腾腾开口,“再被我发现...你去外面的网吧,看我不打断你腿。”

“我又没上网。”黎瑜小声嘟囔。

黎东明眼神涣散,几大杯白酒下肚。

他喝酒又上脸,此刻满脸通红,指着黎瑜问:“你说什么?”

“我又没上网!”

黎东明听到他的反抗,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黎瑜的方向猛拍了一下桌子,“那你上网吧干嘛?”

黎珈攥在手里的筷子哆嗦着往下掉,她弯腰捡起,回厨房去换一副。

玻璃窗外,一格格的灯火镶嵌在几层楼房里,黎珈抬眼深呼口气,远处的商务大厦不停亮起五彩斑斓的灯。

泊南镇的夜晚总是很黑,也很安静,没有霓虹闪烁,但却从不让人胆战心惊。

窗前是不属于她的世界,身后是永不消停的吵闹声,聒噪地令人无所适从。

她想逃离,但身后的硝烟仍在继续。

“我没让你在家学习吗?”黎东明怒不可遏,声调高了几度:“一个两个都不想学习了是吧?要不是我今天回来的早,还不知道你俩天黑了都不着家呢?就会整天在外面野是吧!”

王沛兰原本一直没说话,这会却突然转身,对看着窗外怔愣的人发问:“黎珈,你今天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黎珈回神,拿着筷子迈步向前走。她没敢说真话:“我去学校拿资料了。”

王沛兰皱眉,问:“明天不就回去了?急这一时?”

“嗯,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之前忘带回来了。”

王沛兰继续:“上次周考看你成绩下降了不少,周新颜每回都稳稳排在年级前二十,你自己算算差人家多远?”

“嗯,我下次会努力。”

黎珈快速扒完了剩下的饭,就回房了。

即使戴着耳机也能听到黎东明发酒疯,在外面骂骂咧咧,王沛兰跟他对吵,嗓音大到仿佛能震破人的耳膜。

过了很久,王沛兰在外面大喊:“黎珈!出来洗碗,洗个碗还能耽误你学习了是嘛?”

黎珈起身往外走,餐桌上传来的酒味不知什么时候扩散到了整间屋子,透着一股腐朽的颓败。

她习惯性把房门关上,只希望那股味还没飘进她房间,不然她整晚都被熏得难受。

她出来的时候,只见黎东明躺在客厅沙发上睡觉,还打着震天的呼噜,电视上《今日说法》的声音也很大,两者和鸣,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窗外是寂静的夜,闪烁着明明暗暗的灯,晚风吹来,黎珈刷着碗,思绪飘得有点远,要是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就好了。

王沛兰从卫生间出来,擦着头发,倚在一旁,不满道:“你看你,洗几个碗跟要你命似的,我都洗完澡出来了还没见你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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