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瑟瑟隐约看到,坐在正位龙椅上的皇帝,脸色好像更黑一些位于角落里的纯嫔,面色似乎也不大好,她望着拥在一起的两人,眸中的妒恨几乎要溢出了眼眶。
前世的嬴非非,出嫁前与纯嫔的关系极好。
纯嫔会给嬴非非画各种兵器的草图,而后让铁匠按照兵器图为嬴非非打出精巧又稀罕的冷兵器来。
她们两人年纪相仿,又都喜欢天马行空的畅想未来,再加上每次嬴非非被皇上训斥没规矩的时候,她都会上前帮嬴非非说话。
两人很快便发展成了闺中密友,每日都黏糊在一起,就像是在谈恋爱似的。
想当初嬴非非沉湖溺亡的消息穿进宫里,纯嫔还曾真情实感的为嬴非非大哭了一场,连着好几日都吃不下饭去。
重生之后,纯嫔的心态早已今非昔比,除了皇帝之外,她并不在意其他的任何人或事。
在她眼中,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这些都是虚的,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消亡。
唯有爱情至死不渝。
虽然这样想,但看到自己前世的闺蜜与林瑟瑟越走越近,甚至现在与她疏离到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她心中自然不会舒坦了。
纯嫔抬眸朝着两人瞥了一眼,随即将眸光落在了稳坐在皇帝身旁的太后,咬牙冷哼了一声。
反正嬴非非早晚是要死的,届时嫁给那高畅,一切便又会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下去,便是和林瑟瑟关系再好又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还是要讨太后的欢心,毕竟太后才是掌管后宫与皇帝的幕后大BOSS,只要得到太后的欢心,便代表着能在后宫有一席之位。
而太后最讨厌的人便是林瑟瑟了,甚至因为林瑟瑟一人,连宫妃们的晨省之礼都给免了。
不管林瑟瑟做什么,都不会扭转太后对她的厌恶就是了。
这样想着,纯嫔心中的愤恨倒是缓和了不少,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快步迎了上去:“校场上都在传皇后娘娘晕厥之事,可将嫔妾给吓坏了,现在看到娘娘无事了,嫔妾总算能安心了。”
这话乍一听是在关心林瑟瑟,实则是想提醒皇帝和太后,林瑟瑟不过就是身体不适引起晕厥而已,却摆出那样大的阵仗,还闹得校场上人尽皆知,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纯嫔面上满是担忧,嘴角却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最好他们能当众责骂、羞辱林瑟瑟,让她丢尽身为皇后的颜面才好。
皇帝紧锁住眉头,眸中满是不悦,仿佛随时都会朝着林瑟瑟发火似的。
而太后却只是抬起眼眸,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纯嫔,随后便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林瑟瑟也没搭理纯嫔,她朝着皇帝和太后福下身子:“臣妾参见皇上、母后。”
今日太上皇并没有来,也不知是因为不想看见太后,还是因为并不在意嬴非非的及笄礼。
不过太后显然也不想看见太上皇,她端坐在皇帝身侧,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眉眼难得舒展开来,似乎很惬意的模样。
纯嫔蹙了蹙眉,似乎是对这平静的场面略有不满。
她咬住唇瓣,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的浮躁。
太后一向不喜林瑟瑟,就算皇帝不说什么,太后也必定会想法子为难林瑟瑟的。
是了,太后定然会收拾林瑟瑟。
纯嫔翘首以盼的等着太后出口质问,谁料太后却直接抬手示意让她起身,嗓音中还带着淡淡的关怀:“听皇上说,你方才晕倒了过去,如今可是感觉好些了?”
纯嫔:“???”
天啊,她没听错吧?
一听别人提起‘皇后’两字就直皱眉头的太后,竟然是在关心林瑟瑟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怎么突然就改变了对林瑟瑟的态度?
难道林瑟瑟会什么妖术?
是了,一定是这样。
林瑟瑟没有注意到纯嫔那呆若木鸡的模样,她朝着太后身旁的空位走了过去:“劳烦母后惦念,儿臣并无大碍。”
太后微微颔首:“那便好,这阵子京城不太平,等过些日子,哀家便带你们去普陀寺上香礼佛。”
说罢,便命人给她送上了一只暖手的汤婆子。
林瑟瑟捧着汤婆子,耳边又传来击鼓之声,却是陆想赢了这场比试。
嬴非非脚底下像是踩了弹簧似的,一蹦三尺高:“皇嫂,我师父赢了,他赢了——”
不等林瑟瑟开口,皇帝便冷笑一声:“什么就赢了?不过只是赢了这一场而已。”
即便被皇帝泼了冷水,但嬴非非眸中还是带着止不住的喜悦之情,她小声嘟囔道:“那也是赢了。”
自打知道皇帝准备用比武招亲的方式将她嫁出后,太后已经许久未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开怀了。
其实太后也不忍心女儿出嫁,毕竟是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她身为一个母亲,又如何不希望女儿能多陪伴在自己身边几年呢?
可是她必须要忍痛割爱,趁早将嬴非非嫁出去。
如今是皇帝做主,两人好歹是一母所生的兄妹,他便是有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也不能害了他这个亲妹妹就是了。
但倘若拖着不让她出嫁,待到什么时候,太上皇想起要为嬴非非指婚,那她就再也别想看到自己的女儿了。
犹记得十多年前,太上皇将他的那些姐妹,分了两年全部送去给匈奴单于一族和亲。
她们身为晋国尊贵的公主,在晋国锦衣玉食的娇惯养大,到了凶残的单于一族中,却是活的不如一条牲畜。
那些公主们,吃着残羹冷饭,喝着生冷的冰湖水,穿着衣衫褴褛的粗布衫,随时可能会被单于君王送给军营里的几千士兵享用。
她们之中,有的人试图逃跑被煮成肉糜,有的人想要反抗被做成人彘,有的人顺应天命,努力讨好奉承,最终活生生被匈奴士兵折磨致死。
无一例外,她们没有一人得到善终。
她害怕,害怕她的女儿也会重蹈覆辙,被送去单于一族和亲。
唯有趁早将嬴非非嫁出去,她才能心安。
太后呷了一口茶,望着自己的女儿笑道:“你就这般笃定龙骧将军会赢?”
嬴非非扬起下颌,眸中满是骄傲之色:“那是自然,我师父很厉害的。”
听到这话,皇帝再次忍不住开口:“女儿家家,怎地不知道羞?依朕所看,他不过尔尔,不过是有些小聪明,与平阳侯之子相比,却是差得远了。”
平阳侯之子,指的便是高畅了。
嬴非非瞪着眼睛:“我师父怎么就比不了高畅了?高畅上次在南山做过的事情,皇兄莫非都是忘了?”
皇帝当然没忘,但他并不在意高畅到底人品如何,他只是需要嬴非非嫁到平阳侯府,为他和平阳侯牵桥搭线。
可这种话,他又不能说出口来。
皇帝被怼的一时语塞,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也不知嬴非非怎么就认准了陆想,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今日谁赢得擂台,只要不是陆想,她都不情愿出嫁。
原本嬴非非的意见也不重要,但她从方才一进帐篷起,便一直在太后耳边念叨高畅的缺点和错处,听得太后眉头紧蹙。
若是她再絮叨一会儿,指不定也将太后的想法潜移默化的给影响到了。
万一太后突然改变主意,也阻止嬴非非嫁给高畅,那他夹在中间,却是有些不好处理了。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纯嫔温柔的嗓音传来:“俗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公主若是因一件片面的小事,便管中窥豹,否定了此人,说不准会错过一门好婚事呢。”
这话说的极为漂亮,只用一句‘日久见人心’,便帮皇帝解了围,还没有让嬴非非难堪。
皇帝的面色缓和了些,看着纯嫔的眸色中也带上了两分赞许:“纯嫔说的不错,你没有和他朝夕相处,又怎能知晓他的品性到底如何?”
嬴非非快要被两人的强词夺理给气哭了,她眼圈一红,扯着嗓子喊道:“既然他这么好,那你们怎么不嫁给他?为什么让我嫁给他?”
皇帝拍案而起,怒声喝道:“放肆——”
林瑟瑟将嬴非非推到了身后,面色平静的望着皇帝:“既然是比武招亲,那在打擂结束之前,一切都还未有定数,皇上又何必与公主怄气?”
太后也不悦道:“倘若皇上这般赞许平阳侯之子,那为何再多此一举,举办今日的比武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