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呈锦摇头称无碍,目光落到他身后。裕王顾让已从轿中出来,他看向沈呈锦,神色不解,等走到跟前,才问道:“沈小姐是要打听令尊的事吗?今早父皇召我入宫,便是为了商榷此事,沈大人应当无碍,你不必挂心。”
沈呈锦一愣,没想到顾让今日进宫是因为他父亲的事,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沈钰遇险的地方接近边关,顾让多年驻守在外,对那地方还算熟悉,皇帝会召他相谈,也很正常。
“我今日来,不是打听父亲的消息,只是来告诉殿下,弥月回潭县去了。”
“什么!?”
顾让一惊,下意识地往王府的方向跑,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急道:“她走了有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从南门出去,殿下若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沈呈锦走到于渚身边,牵了一匹马交给顾让,“殿下如不介意,这马可以借给你。”
顾让看了一眼停着的轿子,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旁的管家见状,赶紧上前拉住缰绳,惶急道:“殿下,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既已知道白姑娘去向,等整顿之后再追也不迟啊!”
顾让从他手中拽开缰绳,调转马头:“不必多说,叫几个卫子跟上来。”
他神情凝重,朝沈呈锦颔首,由衷道:“多谢。”
说完,便挥起鞭子纵马而去,任凭管家在身后呼喊。
……
沈府。
岳宁风卧于榻上,一觉睡的格外不安稳。
沈呈锦回到府中,进屋之后便见她双手拽着被褥,眉头紧皱,冷汗甚至打湿额前的碎发,察觉有人靠近,岳宁风猛地伸手握住,“阿钰!”
眼睛倏地睁开,看见一脸担忧的沈呈锦,岳宁风深呼了一口气,松开握住她的手,坐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没有吓到你吧?”
沈呈锦听她的声音有些喑哑,担忧道:“娘亲,你做噩梦了?”
岳宁风从榻上下来,理了理头发,“嗯,我梦见你爹受了很重的伤。”她看向屏风后立着的棉杏,“替我更衣,我想进宫一趟。”
沈呈锦起身拉住她,“娘亲,您这时候进宫,要做什么?”
岳宁风拍拍她的手,“娘亲就是坐不住,想到宫里打听些消息,你乖乖在家里待着,等娘亲回来。”
沈呈锦闻言乖巧点头,“那您早点回来。”
棉杏不多时便捧出一件赤红色的衣衫和一顶翟冠。沈呈锦帮着展开,这才看出来,这衣服不是岳宁风的戎装,也不是平常的便装,而是一身诰命服。
若不是今日看到了这衣裳,沈呈锦都快忘了,她娘亲还有诰命在身。
岳宁风如今不过一个军中教头,按理是没有资格进宫求见皇帝的,诰命就不一样了,皇帝虽需要避嫌,但也可以以皇后或者太后的名义召见。
沈呈锦帮着岳宁风将衣服穿好,陪她出了府,见她进了轿子被抬走,才自行回了自己的院子。
……
岳宁风在宫里呆了近两个时辰,见过皇帝后从宫里出来,还没出宫门,就与顾让打了照面。
迎面而来已经来不及避让,她便站在原地等着上前拜见。
顾让从轿子里出来,见她欲行礼,赶紧摆手止住,他打量着岳宁风一身的诰命服,十分有礼道:“岳夫人进宫,是为了沈大人的事吗?”
岳宁风颔首,“陛下说很快便有消息,叫臣妇宽心等着,天色已暗,殿下这时候进宫所为何事?”
顾让道:“本王来向父皇请旨赐婚。”
“赐婚?”岳宁风讶异,一时间到回不过味来,这裕王是想娶谁来着
顾让见她面露疑惑,解释道:“今日多亏令爱,本王才能将弥月追回,现在便打算进宫请父皇赐婚。”他停顿一下,接着道:“前些日子本来想登门向沈家致谢,只是没想到沈大人会临时被派遣出使,本王先在这谢过夫人,多谢前些日子你们对弥月的照顾,顾让感念于心,定然不忘。”他说着,上前行了一礼。
岳宁风哪里敢受他的礼,赶紧将人止住,“王爷太客气了。”
顾让笑着直起腰,“那本王就先进宫去了,等沈大人回来,本王再带着弥月一起到沈家拜访。”
岳宁风让出道,见顾让重新进了轿子,才自行打道回府。
这一夜皇宫煞是不安宁,顾政听到顾让下旨赐婚的请求,心中并不是很高兴。
他对顾让有愧,若是之前,白弥月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白弥月毕竟是在那种地方待过的,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以后被子民戳脊梁骨。
顾政对白家同样有愧,可以用任何方法去弥补,但要他给顾让赐婚,心里却千百个不乐意。
顾让铁了心要娶白弥月,顾政好说歹说他都丝毫不动容,对于这个儿子,他没办法发怒,忍了半天也没放一句狠话。
顾让见他不同意,也不再多说,直接跪在了御书房门口,任谁怎么劝也不肯起身,惹得顾政心疼不已,便承诺可以给白家所有的补偿,做出让步,叫顾让纳白弥月为侧妃。
可万万想不到顾让依旧不肯,一定要明媒正娶纳为正妻,这下倒真把顾政惹恼了。
最后还是太子闻讯赶到,劝说到半夜,才把皇帝劝动。
顾政最后看着一身轻松相携而去的两个儿子,无奈地叹了一口,却又忽然欣慰地笑了。
一边的老太监格外不解,先前还气得吹胡子瞪眼砸了茶盏,这会儿怎么又笑了,真是帝王心海底针。
……
白弥月与顾让的婚事定在了五个月后,皇帝下令重修白府,派人给白弥月的父亲建了一座庙,承诺若白家幼子将来能考取功名,便直接可以继承其父官爵,一时间京城哗然,纷纷对白弥月叹羡不已。
跌入尘埃最后还能重回云端,得当朝王爷如此深情相付,着实惹人称慕。倒也有眼红的贵族对顾让暗自讥讽,结果家中在朝为官的亲族,上朝时无一不收到了皇帝的白眼,吓得他们赶紧回家帮着给顾让制造好名声。
……
岳宁风近几日入宫,都没能得到沈钰确切的消息,她已经打算请旨带一队人马亲自前往边境了,但心里又挂念沈呈锦,许久都没能做好决定。
沈呈锦同样担心沈钰,也劝过她好几回,再三承诺自己待在京城不会有事,可岳宁风似乎还因上次却缘寺的事情心存后怕,不敢放沈呈锦一个人在家。
这日,顾让终于忙完了对白家的安排,又按礼数将白弥月送回白府备嫁,才得了空来到沈府。
岳宁风恰好在家,便亲自招待了他,沈呈锦以为是沈钰的事情有进展了,也跟着过去了。
顾让将下人奉上的茶放到桌上,神态谦和,“今日前来叨扰,是有事向夫人与沈小姐请教。”
岳宁风:“王爷客气了,有什么话尽可言说。”
顾让:“实不相瞒,本王前些日子带着皇弟去拜望定怨大师,他说驻尘谷的沐染公子有办法治好皇弟身上的病。本王并不知晓这位沐公子,也不知晓驻尘谷在何处,大师便让本王来请教沈家,听说沈小姐的病便是那沐公子医好的,夫人可否告知驻尘谷的位置?”
岳宁风微愣,踟蹰道:“驻尘谷的位置,臣妇的夫君知晓,臣妇并不清楚。”
顾让神情一暗,拧眉静默,如今边境那边还没传来沈钰的消息,这一时间怕是没办法得知沐染的住处了。
他之所以跟白弥月商量着将婚期定在五个月后,便是打算借这个时间带顾卓去一趟驻尘谷,毕竟顾卓的身体,久托一天,便多一分危险,这些日子靠定怨开的方子温补,顾卓才稍有了起色,趁着精神气还好带他去驻尘谷是最好的选择,可确保路上颠簸不会让他有什么意外。
可那药并不能一直吃着,久了对人身体也是有害的。他也不敢贸然带着顾卓去寻驻尘谷,万一寻不到,岂不是白白让他拖着病体走这一遭。
他正发愁之际,却听一旁的沈呈锦道:“殿下,臣女知道驻尘谷在哪。”
顾让眼睛一亮,即刻抬头看向她,“当真?”
岳宁风一拍脑袋,“对呀,小锦当年去过一趟,我怎么忘了。”
沈呈锦笑着向岳宁风道:“驻尘谷中有一方药池,之前我身体不好,爹爹便告假带我去了一趟,泡上数日,病症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