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还不过正午,岳宁风便从校场回来了,她罕见地没直接去找沈呈锦,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后院的空地。
沈呈锦听到动静赶过去,就见尚是一身戎装的岳宁风,眼神凶悍,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地上凌乱落着被她砍碎的木屑。
她见沈呈锦过来,才收了势,一把将手中的刀丢了,跑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沈呈锦被吓到了,赶忙拍拍她的背,着急道:“娘亲,你怎么了?”
岳宁风放开沈呈锦,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刚刚有人传信过来,说你爹他在路上遇到了流寇,出使的队伍被冲散,他失踪了。”她的眼泪不断掉着,边擦便嚷嚷道:“小锦,怎么办?他会不会有事?”
沈呈锦心里一揪,见岳宁风哭成这样,都没功夫担忧害怕了,忙扶着她朝前院走,“没事的,随行的护卫那么多,还怕几个流寇爹爹他一定能安全回来的。”
岳宁风吸吸鼻子,不置可否,歪在沈呈锦身上,被她扶着回房,眼泪还吧嗒落个不停。
沈呈锦把人安抚好,让棉杏照顾着,才忧心忡忡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这个母亲,平时爽朗不羁,原来内心竟像个小姑娘一样,一时间没了主心骨,也会这样毫无形象的哭哭啼啼。
她坐在窗边叹气,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刚想出去打听点消息,却又被另一件事绊住了脚。
府里的下人传信,说有位姓白的姑娘求见。
沈呈锦赶紧叫人把人请进来。
来人果然是白弥月,不止是她,连榆亭和九皋也跟着来了,还带上了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少年,瞧着五官,倒是与白弥月有几分相似,应当是她不久前从流放之地寻回的弟弟。
沈呈锦看着面前的四人,很是疑惑,“怎么忽然今日来了?”
白弥月抿抿唇,勉强一笑,“阿锦妹妹,我今来来,是向你告别的,我打算回潭县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回京城,我知道榆亭现在是你的丫鬟,你可以让我带她一起离开吗?”
一旁默不作声的九皋闻言一怔,下意识握紧了双拳,沈呈锦察觉他的异样,不由朝榆亭看了一眼。
她没有提榆亭的去留,而是问道:“你要走的事,裕王殿下知道吗?”
白弥月咬唇,半晌,她道:“是我让九皋把我带出府的,别人不知道。”
沈呈锦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儿,“阿月,你……非走不可吗?”
白弥月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将沈呈锦拉到了窗边,声音有些哽咽,“阿锦妹妹,我和王爷本就不可能了,昨日我听到了他与管家的谈话,什么都知道了,害我白家满门的主使,是端贵妃。”
沈呈锦一惊,猛地握住白弥月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这……这与裕王并不相干,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怪他,一点儿都不怪他,可是,我真的无法再面对他,今上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即便白家已经平反,可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改变不了了。”她说着,泪水如决堤一般滚落,“我留在这里,世人会如何看他?我坚持不下去的。”
沈呈锦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掩饰眸底的涩意,终于还是开口道:“那好,你想什么时候走?”
白弥月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今日就走,潭县离京城不过两日路程,白家的远房亲属还在那里,我想尽快带弟弟回去。”
沈呈微微点头,看向不远处静默的九皋,道:“九皋,这些日子都是你在保护白姑娘,她此次回乡,你可愿同去?”
九皋闻言一怔,先是看了看身旁的榆亭。
榆亭则是一脸紧张,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一只手揪着身上的衣料,抿唇不语。
九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上前抱拳躬身,“属下,愿意。”
榆亭猛然松了一口气,抬头瞟了他一眼,又红着脸低下头。
沈呈锦见他同意了,便进了内室拿出几张银票,交到白弥月手中,“这些若省着点用,够几年花销了,你拿着,莫要丢了。”
白弥月赶忙推回去,“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这些我断然不能再收。”
沈呈锦强行把银票塞到了她手中,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瘦弱少年道:“我听说你弟弟以前可是东琉有名的神童,他到了潭县,也是要继续念书的,这些都需要很大的开支,再说,若将来他能考取个功名,这银子就当我投资了。”
“投资?”
“总之这些银票你拿着,不然我不能放心让你回潭县,若不然等你立住脚,再还我也可以。”
白弥月心中感动,收好了那些银票,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沈家的恩情,弥月没齿难忘,有生之年,定会报答。”
沈呈锦将她扶起来,“不谈这些了,你若非要今日走,我一会儿叫人给你备一辆马车。”她接着又向九皋道:“他们三人,以后就劳你保护了。”
九皋颔首,明白这是沈呈锦对自己的成全,心中暗自感念。
他和青湛不同,他是段瑞父亲培养的暗卫,从进入沈府重新认主,便只是沈呈锦一个人的暗卫。她若放他,他便可离去,她若不放,他也永远不会逃。
一个暗卫,也许一辈子不会只认一主,可一旦认了,便已经做好一辈子的准备,这是身为暗卫最基本的要求。
沈呈锦带上了于渚在一旁,骑着马送了白弥月一程,直到出了城,走到那古道长亭处。
眼前绵延的古道望不到尽头,杨柳依依随风摇摆,蝉鸣声声入耳。沈呈锦时至今日才恍然理解了古人长亭送别的意味。
悲欢离合一杯酒,东西南北万里程。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半年,却已经历经了数次离别。
等白弥月与她挥手告别,马车遥遥而去,她忽然调转马头,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于渚赶紧跟着掉转马头,追了上去。
等与沈呈锦并列,他问道:“小姐为何如此惶急?”
沈呈锦凝眸,深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今日拦不住阿月,才同意送她离开,只是来的路上忽然想通了,这件事有必要让裕王知道。方才我已经暗中叫九皋慢点驾车,你我现在回去通知裕王,还来得及,至于结局如何,全看他二人如何抉择。”
她说着,再次挥起马鞭,马儿御风而过,一路朝城中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科四过了,我又滚回来码字了,即将开启下一个副本,不是驻尘谷副本呦。╰(*?︶`*)╯
☆、掖门拦轿
裕王府,朱漆的大门紧闭着,两个侍卫于门前站立,沈呈锦纵马而来,快到门口时,猛地一拉缰绳,从马上跳下来。
她握着缰绳向那两个侍卫喊道:“二位,麻烦禀告裕王殿下,就说沈钰的女儿沈呈锦求见,有要事相禀。”
那二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走下台阶,抱拳行了一个礼,“我家王爷今早进宫去了,并不在府中。”
沈呈锦眉头一皱,下意识握紧缰绳,向那人微微颔首:“多谢。”她没有犹豫,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离开了。
一旁于渚没说话,跟着她一道离去。
二人驱马到了右掖门,沈呈锦下马,手握着缰绳,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宫门。
于渚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小姐,难道我们就在这等着吗?”
沈呈锦叹了一口气,“这大内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如今只能碰碰运气了,希望裕王能尽快出来。”
她刚说完,右掖门的宫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对人马,中间一顶藏蓝色的轿子,沈呈锦看着轿旁的人,眼睛一亮,赶忙将手中的缰绳塞给于渚,疾步上前拦住了那队人马。
领头的士兵见有人拦轿,长矛即刻架了过来。
沈呈锦停住脚步,朗声道:“轿中的可是裕王殿下,我是沈钰的女儿沈呈锦,有要事相告!”
那士兵上前推了她一把,被沈呈锦灵巧地躲开了,他恼怒道:“哪来的刁民,快走开,小心爷爷的长矛。”
他还欲上前推搡,却被人从背后猛地踹了一脚,“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尚书大人的女儿,皇上亲封的姀姝县主!”说话的人正是方才立于轿边的人,也是裕王府的管家。
那士兵连忙跪地求饶,管家看向沈呈锦,一脸歉疚:“方才可吓着县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