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当日在与那蒙面之人缠斗的过程中,他看到了那人手上的伤疤,与石室中这人一般无二。
怎么可能不是他?为了免去渠门中人的追杀,才答应接下刺杀他叔父的任务,这是他查到的所有。
岳千池看着他满目怔忪,忍着心中的难过,望着他道:“夜寒月,你先把他身上的锁链解开,阿锦还一直在等着他回去,他们都快要成亲了。”
夜寒月同样望着她,忽然带着讽刺冷笑出声,“他二人的圆满,用我亲人的尸骨来换,凭什么?”
他后退一步,神色难掩凄绝,“为了和沈呈锦在一起,为了彻底脱离渠门,所以他才会接下杀我叔父的任务,你要我成全他们?可笑,真可笑……”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渠门杀手一向特例独行,几乎只杀穷凶极恶之人,他并未多做了解,还当他是嫉恶如仇之人,原来为了一己之私,也会滥杀无辜。
岳千池见他情绪失控,哭着过去抱住他,“我们再查查好不好,也许不是他呢。”
夜寒月将她推开,别过头什么都没说,目光依旧冷硬。
这是夜寒月第一推开她,也是第一次拒绝她的请求,岳千池擦着眼泪,抽噎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哪怕见到受伤的小动物都会出手救治,为什么现在……”
“为什么现在这么残忍,是吗?”夜寒月转头看着她,眼中布满血丝,冷笑一声,“你很失望对不对?”
他的脸色是苍白讽刺的,声音却透着哽咽,“我夜家,自祖辈开始经营药材生意,逢天灾人祸便广施赈济,不知救过多少人的性命,可到最后,疯的疯,死的死,至今日尽数离散,这世上,原该恶人活得长久!?”
“不是的……”岳千池还在落泪,看着他逐渐悲恸的情绪,心中绞痛,想要再去抱他,却好像已经抬不起胳膊,只是用手攥紧了他的袖子。
夜寒月的母亲,在他记事之前便已离世,尚在年幼时,最疼爱他的小叔坠崖失踪,祖父因此缠绵病榻抑郁而终。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撞棺而亡,亲眼看着当初的夜家被大火毁于一旦,他的二叔因此伤了手脚,终身残疾,最后一剑刺死二叔的人,却是他的亲姑姑,到如今,连他的三叔,也死在了他面前。
也许这是上天对夜家的诅咒,也许他就是一个不详之人,不然身边的亲人为何全部不得善终
似乎陷入了魔障之中,夜寒月喉咙一阵腥甜,甩开岳千池,冲出了石室。
岳千池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青湛,转头跟着冲出石室。
“夜寒月!”
她在身后大声唤他,他却走得更急了,几乎一路轻功回到自己的院子,砰得一声关上门,任凭岳千池在外面拼命拍打。
他扶着墙壁走到书案边,那案上放着两副画,一副是他的四叔,另一幅却是沈呈锦。
料理好夜未雨和傀儡毒人的事,他与自己三叔商议着调查沈呈锦的身世,还没来得及着手,夜烬启便遭遇刺杀。
手掌撑在画边,夜寒月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刺目的红溅在画上,遮盖住那个眉眼与夜烬漓一般温和的姑娘,一片猩色。
作者有话要说:夜寒月黑化值:+10086
☆、速来救他
庄中的木棉花已经开败了,岳千池站在树后,向着半空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两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到她的手臂上。
她将两张纸条分别塞进鸽子腿脚绑着的小竹筒中,依次放飞。
夜寒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她在外面怎么呼唤都不肯开门,岳千池只好回到他给自己安排的院子中,另寻他法。
做完这些,她背着身上的布袋走到夜烬漓的院子。
看守大门的守卫没敢拦她,打开门让行,到了石室的门口,守着青湛的那二人却犹豫了。
岳千池眉头一拧,“我奉你们庄主的命令提审这人,把门打开。”
那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动。
岳千池柳眉倒竖,颇有几分跋扈的样子,“你们不知道我和你们庄主是什么关系吗?”
两人一脸为难,在岳千池不悦的神色下,还是转身将门打开了。
上午夜寒月和岳千池来了一次,这二人没敢近前,石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到最后只看到夜寒月脸色不好地冲出石室。
岳千池上前推开门,又顺手关上,走到青湛身边蹲下身,皱眉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
凑近了才发现,他这身上好似无一丝完好之处,露在外面的脖颈,鲜血已经凝涸了,但能隐约看到密密匝匝的奇怪伤口,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刑具伤的。手上也一样,皮肉外翻,有几只手指甚至扭曲着,看起来很是骇人。
岳千池不敢再犹豫,掏出布袋中的药瓶打开,捏着他的下巴,将里面的药水灌倒他口中。
这一小瓶的药水,她前前后后炼制了近一年,只是现在也不是心疼的时候,再这样样下去,人就不是残废那么简单了,命都保不住。
灌了药,青湛依旧没醒来,岳千池看着穿透他身体的锁链,想起尚在京城一无所知的沈呈锦,忍不住鼻酸,若是让她看到青湛这个样子,该有多难过。
她绕到旁边,没敢直接动手替他解开。
这锁链不需要钥匙,但锁扣的方式各有不同,解法也不同,她虽然在书上看到过,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若是解法不对,怕是能致命。
轻轻托起锁链,正盘算着如何行事,门口忽然传出一阵响动。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就见夜寒月已经推门而入,脸色青白,唇紧抿着,赤红的眼眸中透着几分失望疲惫。
他一言不发地上前,直接把尚且蹲在地上的岳千池拽起来,紧攥着她的手腕,逼她与自己对视,“你非要救他,是吗?”
岳千池挣了几下没挣开,皱眉道:“你弄疼我了。”
夜寒月力气微松,却没有放手,眼眶中似乎有泪,闪烁不清,一字一顿开口:“你要和我作对吗?”
“夜寒月!”岳千池胸腔起伏,一个大力挣开他的桎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非要他死不可吗!?”
“他不该偿命吗?”
两人皆红了眼眶,丝毫不让地对视着,岳千池攥紧拳头,忍者收回眼眶中的泪水。
“好。”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石室。
夜寒月一个人立在原地,周围安静下来,他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青湛,闭上眼睛遮掩泪水。
这一回,他身边的人,彻底一个不剩。
岳千池该是觉得他残忍,可有谁知道他心中的悲郁。
世事何其不公,凭什么呢,凭什么要他善待每一个人。
……
京城,沈府。
沈呈锦猛地睁开眼,怔然从榻上坐起来。整个后背都汗湿了,心惊肉跳的感觉久久没有平复。
已经是第八天了,这些天她一直没有睡好过,近两日开始做噩梦,醒来后也记不清都梦见了什么,只知道和青湛有关。
今日岳宁风休沐,一大早就过来沈呈锦这边。
她刚进来,就看见沈呈锦一个人立在院子,衣衫单薄,目光痴怔。
只这数日的光景,她便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经常一个人愣愣地发呆。
岳宁风心中酸涩,上前几步,院中的人回过头,看见是她,很快收敛了满面的神伤,岳宁风脚步一顿,心中更是酸痛。
每次都要这样在她面前佯装乐观,可她怎么看不出她日渐暗淡的神色?
安慰的话都已经说尽了,实则也没多大用途,岳宁风上前抱抱她,没再说什么,领着人进了屋。
不多久,棉杏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抱了只鸽子。
岳宁风微微挑眉,神情略有不解。
沈府有自己的鸽房,养得鸽子不多,以往若是传信,都是岳宁风亲自过去,鲜少要人来送,更何况是把鸽子一同抱过来。
棉杏把鸽子往前一托,道:“主子,这鸽子并不是府中养的,不知为何停在鸽房的笼子上迟迟不走,奴婢看它脚边绑着传信的小竹筒,便将它带来了。”
岳宁风伸手把鸽子抓到手中,解开上面的竹筒,“许是谁传信过来了吧。”
沈钰在各处有不少的好友,平日里书信往来都是由驿站传送,但也不乏有例外的,或有急事才放鸽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