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的时候，校舍外头热热闹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响起，也不知是哪一个又趁着这最后的毕业时光，开始表白。
宁亦遥平静地收拾着东西，是了。他们的开始，也是毕业那一年，高中的暗恋突然揭露，本以为是一场耀眼奔赴，到最后竟然仍是一场按于底层的心事。
他的未来不能有她呀。
这一年，她学会了一个词语，叫偶像失格。
她想起沈虹虹那一句非典型暗恋。
“沈虹虹，有一家北京的杂志社收留了我。”宁亦遥一字一字地发微信。
只是视频第一时间就打了进来。
“你怎么了？不是一直找的是魔都的么！怎么突然要来北京了？”沈虹虹看着屏幕里的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可以过去吗？”
“有点挤。”沈虹虹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租的房子转了一圈，“但是能放得下你。”
宁亦遥笑了笑，这四年，她多少有了积蓄。
奖学金，兼职，虽然不多，但是她不会叫沈虹虹替她买单。
“灵异摇，王希和呢？”沈虹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瞧着下边写稿的人。
“分了。”
沈虹虹拿鼻腔嗯了一声，便就再没有吭声。
半晌，宁亦遥听见身后动静，狐疑望过去，沈虹虹对着她晃了晃手机：“那还考虑我的师兄吗？”
“噗——”
宁亦遥笑了，却没有再回答她，只是起身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你知道咖啡不加糖像什么吗？”
“像什么？”
“刷锅水。”
宁亦遥哦了一声，抿了一口：“你喝过刷锅水？”
“……”
“真有勇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说起话来已经开始能够噎住人了。沈虹虹便就重新钻回被窝里，开始敲字。
下一刻，被子却是被人掀开。
宁亦遥居高临下瞧着瞪着眼的姑娘，笑了笑：“你的师兄给我看看。”
“不要了吧，反正你也不会喜欢。”
“不看看怎么知道？”
三十秒钟后，沈虹虹一言难尽地当着她的面，尴尬无比地在聊天框中打字：“昨天还说找到工作了呢，不知道在哪里啊。”
“那等她联系我再给你说呗。”
屈辱地放下了手机，沈虹虹咳嗽一声：“好了，满意了？”
宁亦遥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加的王希和？”
“早就加了。”沈虹虹举起手来，“半年说一次话，放心。”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沈虹虹觉得面前的人就像个侦探，奈何她已经被抓住了：“就上次你不是找兼职么，毕竟要进到人家里，有点危险……”
宁亦遥明白了，有一次说漏了嘴，叫他知道了自己想兼职家教的事情。
“你推荐给我的学生，接受在线语音辅导。”
沈虹虹觉得嘴巴有点干，被人盯得紧了，嗐了一声：“他毕竟明星么，太忙了，你又好面子，不可能要他钱么！就微博找着我私信说要我给你推荐一个信得过的学生，不用出门，就是时间可能不是很稳定，那我觉得这又不是要他钱，听着也不错么！你那会儿不是着急么！”
成了明星，原本的联系方式早就不用了，经纪公司毕竟要隐私保护，泄露出去自然不行。
宁亦遥沉默了半刻，终于退了出去。
来北京之前，她已经将所有的兼职都推掉了，唯有一个就是家教辅导。
今晚该是最后一次课。
是个很乖巧的男孩子，高二，因为是艺考生，所以学习的时间有些不同，基本上等于是宁亦遥从头到尾给他上的课。
一般都会静静听，偶尔会问一些问题，很聪明。
“祝你明年高考取得好成绩。”宁亦遥合上了课本。
“老师你真的不教我了吗？”
“老师要工作啦，自然是没有办法了。”
“那老师你去哪里工作了？”男生问，“或许，以后我能去看看你。”
“不必啦！”或许之前她会随口回答，此时，她却开玩笑道，“以后你还要谈恋爱呢，看老师做什么。”
“那老师恋爱了吗？”
“……没有。”宁亦遥想了想，“老师要工作呢！”
“好。”
再抬头的时候，对面已经挂断了语音。
保姆车内的人捏了眉间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胖子上车的时候，看见他面前的手机还亮着，正在放着高中数学讲解，是个干脆清澈的声音，躺着的人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便就顺手替他关了。
几乎是瞬间，黑暗中躺着的人就放下手来。
“希哥醒了？”
男人伸手捞回自己的手机，只是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你这一天天整的，怎么？还想二次高考？”
☆、第十四章 暴雨
二次高考嘛？王希和想，如果真的可以，他很愿意。
“对了，你之前说的女朋友……”胖子搓了搓手，“明天需要我去接她吗？”
“不用了。”
胖子知道他心情不好，可有的事情还是得说：“生日会的入场券已经放了，你别乱来。”
看他不接话，又提醒了一句：“我明天按点来接你。”
“嗯。”
那是一场W平台直播的生日会，现场布置得格外精彩，精彩到让人都快忘记了，这是一场生日会。
“如果不是最后上来的蛋糕，我都快以为这是个限定show。”沈虹虹边看直播边给宁亦遥吐槽，“哎，你说明星多累啊，生日都得给人表演。”
宁亦遥灌了一口咖啡，她只是个重点大学的本科，在这个到处都是精英的城市，并不稀奇。
这家杂志社却是精英社。
从进来起，她便明白，需要往上爬的路太长，没有不努力就能吃上的饭。
大概是她给的回应太敷衍，沈虹虹自顾又接上：“哎，你不会还在做策划吧？”
“你一个刚入职的小虾米，你何德何能这么多紧要策划要做？”
这话不客气，却也戳在了点上，宁亦遥的手指这才停了下来：“所以才要努力啊。跟过的会都要做。”
沈虹虹啧了下嘴：“你们公司，据说要转型开辟新领域了，新媒体吗？”
“也不算吧。”
沈虹虹突然算命一般：“你是闻着腥味来的吧？”
传媒都是相同的，何况是这个年代。
宁亦遥抬头看了看时间，他的生日会应该已经结束了。
生日快乐。
“那你今晚回来不？我总觉得你这房费我收得有点心虚。白天上班，隔三差五加班，明天周日，你倒是回来用用电啊！”沈虹虹抱怨着，薯片咬得咯嘣响。
“别吃了，好不容易减的肥，该回去了。”因为新的子公司建立，最近大家都加班，当时她也奇怪为何社里会降低要求招这么多人，现在才明白过来。
“不用等我回家，我有钥匙。”
同事们三三两两关了桌灯下班，一个个都困得睁不开眼来。
临走拍拍宁亦遥，说声加油。
偌大的办公室，最后终究留了她一个。
其实今天，她真的没有那么忙。
不过……
不过是不想面对。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宁亦遥出去的时候，门口自助伞架上空荡得狠。
整栋大楼里只有极个别亮着的微光，外头的路灯隔了雨幕，暗沉。
宁亦遥拢了风衣的衣领眯眼瞧了瞧路边，认命地掏了手机，软件刚刚打开，尚不及定位，便有电话打进来。
陌生的号码。
挂断。
又来。
再挂断。
还来。
“……”
看来不接是没法打车了。
“喂？”
……
“上车。”
宁亦遥眼神一闪，面前不知何时停下的车窗摇下。
手机还在耳边，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
这样的雨夜，宁亦遥太明白，他不会离开。
不及反应，已经有车门打开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猛得开了车门坐进去：“走吧！”
她进来得猝不及防，像是躲着什么一般，迅速将车窗打上，并没有看他。
已经要跨出去的长腿这才收回，然后，车子转过喷泉广场，驶出了大厦。
车里放着许嵩的歌，似有魔力。
宁亦遥总觉得，他的歌分明每一个都曲调不同，却又殊途同归，是她少有能够跟着哼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