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蔺唇边已轻抿了笑意,意味深长的说:“何须羡慕阿妩。”长公主不懂他的话外之音,不知何何时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枚样式别致的发簪,长公主愣神的一瞬间王蔺已插入她的发髻之中,她伸出手触摸着心里生出了好些欢喜。
“这是?”长公主看着他的眉眼,觉得好暖好暖。王蔺语声低沉让长公主觉得全身酥软,“我说了必会让你和阿妩都满意。”长公主心中震动,王蔺给了她太多意外,他以往是断然不会对自己这般细致,阿妩已经走了过来看着视线在王蔺和她之间停留了下不免笑道:“母亲,看来今日也不止我有惊喜,父亲也给母亲备了一份。”
这枚发簪是上次在皓宾楼王蔺亲自交代那位容貌美艳的女子去做,那些夫人背后议论的话他也曾听到几分,仔细一想自己送她的那些发簪也确实配不上她的身份,王蔺便让人精心定做再选这个合适的时机亲手为她戴上。
“为着你的婚事你母亲不知操了多少心,”王蔺负手昂着头假意严厉了些,“不先行感谢反倒打趣,真是没大没小。”长公主拉过阿妩,眉目和蔼,温柔可亲的看着她道:“为人母怎能不为自己的子女打算,若要谈感谢岂不生分了许多。”
王夙见阿妩和子澹、长公主与王蔺都和和美美,想到自己跟桓宓一直冷冷淡淡,便也举杯与她共饮,但见她兴致依然不高,自己心里也倍感失落。宴席散后回到相府便去了她的房间,桓宓面对他的责问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王夙皱着眉头,“我知道你与我之间没什么感情,这些年我也对你不闻不问,可若非大婚那天我见你在哭也不会如此,你若不想嫁给我为什么要答应?”
桓宓目光闪了闪,对他的话觉得很是可笑,然后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世子是在问我为何答应,怎么不去问问你父亲。”王夙眉头皱的更深,“你最好一次给我说清。”桓宓眼眸流转,浮上一层泪光。“世子还是自己去问你父亲最好。”
王夙看着她面色暗沉,然后拂袖离去,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深,脚上的步伐也越走越快到了王蔺屋前直接就推门而入。王蔺拧起了眉,声音不悦着:“进来之前不在外问一声,什么时候这么没规没矩。”
长公主正在卸下发饰听到声响也扭头看了一眼,见王夙气势汹汹便起身还未说两句,就听王夙盯着王蔺问:“我与桓宓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蔺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书,音调已低了几分让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你是在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
王夙整个人已经处在咆哮的边缘,“我与桓宓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蔺冷冷一笑,“一点相府世子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你这般咆哮是要做给谁看。”长公主想拉他出去,他一把推开,王蔺直接起身喝道:“别管他。”
长公主看着面前的形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王蔺道:“夫君,有什么话好好说,夙儿他还不懂事。”王蔺气哼了一大声,“已娶了正妻也纳了姬妾,却一点担当都没有。”
王蔺起身直言道:“当初是你自己看中桓宓让我帮你,你若是真的有心大可去桓府自己提亲,何必用得着来找我。”王夙一口气憋在心里,“那父亲你也不该直接请旨赐婚,她若不愿意我可以做罢。”
王蔺心头微颤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沉默,长公主先劝王夙回屋,然后回过身凝视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丞相是后悔当日所做之事了吗?”王蔺眼眸沉沉却又无情无绪,长公主走近他,低头间再言:“你到底是为了韩氏还是为了拂皇家脸面,让皇兄失信?”
王蔺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声音无波无澜,“有什么区别吗?”长公主眸光黯然了一下软弱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流泻了出来。“你心中还是记挂着韩氏,那丞相可否告诉瑾若,我在你心中算什么?”
王蔺心沉如铅沉默了很久才望着她道:“阿妩及笄那天我本该出言阻止她要婚嫁自己决定的那番话,王氏之女就算不入驻中宫嫁给太子,她的婚事也轮不到她自己做主。萧綦封王一事我早有觉察我本该阻止让她与萧綦联姻,只有这般我王氏才能重掌兵权在王谢顾温四大士族之间屹立不倒。”他一番话说得即沉重又气势迫人,“王氏的宿敌从来不止谢温二人,你从未参与不知这中间有多难走,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稍有差错毁的不止是我更是整个王氏。”
长公主的心绪也渐渐烦杂起来,“阿妩与子澹情投意合你我皆知,我若将阿妩嫁给萧綦用女子的婚姻来巩固家族,虽有不妥但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在哪短短的一瞬之间我却想到了你我,”长公主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笑意,只是不知是何意思,“朝堂之争历来让我疲惫不已,我为王氏为天下殚精竭虑多年,只有看到你时才能舒展自己的身心,才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时光的流逝中一切都没有变淡反倒更加清明,每个人都希望能追逐着他们想要的,那到底什么才是他们想要的。有的东西离得近反而觉得远,而有些东西就在自己眼前,只要近一步再近一步就可以得到,是舍近求远亦或是舍本逐末,还是珍惜就在自己眼前最根本的东西,一切全取决于自己的心。
心若清明,万般皆清,心若不明,万般无用!
王蔺的神色有些悲悯,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坦然。“不错,我承认夙儿与桓宓一事我多多少少是为着韩氏为着当年一事,你我夫妻多年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对你有所隐瞒。”王蔺眉目深邃的看着她,说的是那么诚恳那么真挚,“纵使韩氏在我心里那也只是曾经一份青涩懵懂之情,又遭遇当年之事,我一度认为只要我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就能抹去。可这些日子以来我竟发觉早已不在,丝丝缕缕牵绊我的心思的不再是韩氏也不是我王氏,而是你。”
长公主心中顿时一紧,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他刚才所言,她低下头向着前方走去,无声地叹息着觉得自己这半生活的有些累。虽说是联姻但嫁给王蔺并非不情不愿,她也曾与王蔺有过一段欢喜的日子,但何曾想他心中早已有了所爱之人,自己虽对他有所爱恋可面对此情此景只能默默隐忍。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二人有过情浓也有过冷淡更多的时候则是貌合神离或是相敬如宾,也许是失望太多她的要求也不在高,只要王蔺能有几分真心便好,可上元灯节他精心布置超出自己预料。他对自己虽也说过一些惹人心动的话,可那般情深的诗句却从未提及,以至于那日自己都不敢接,她如此小心翼翼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太过期待免得最后空欢喜,但现在面对他字字诚恳的话自己又当如何。
长公主的眼神复杂,脸上的神情也不明,“丞相所言瑾若字字听在心里,你我夫妻数十年我心中一直对你有所愧疚。当年一事让你失去韩氏和她腹中的孩儿,你伤了我可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我也收了长公主的气势对你对整个相府处处谦让隐忍。这些年我也似乎在还债,还一笔怎么都无法算清的情债,”她轻声唤了一声:“丞相,那你呢你欠我的又该如何偿还?”顿了顿她睫毛垂下有泪滑落,“王蔺,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了解你有的时候又觉得你让我很看不透。日日与你相见总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你对我隐含的情愫,我心中便欣喜几分想着夫妻多年你对我总是有情的,上元灯节你又对我说了那般的话,当日便说我今生所愿只愿你长相厮守,一家人和和美美。我对你之心你不会感受不到,”她说道此回过身,王蔺眼眶已红神情看上去有些难过,“瑾若想问一问丞相,若说你对我无情那便罢了权当瑾若自作自受,可你若对我有情,这些年的情债你又该如何偿还?”
王蔺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注视着她,“你可知上元灯节时萧綦与入京,我放下了私见萧綦之事只想同你共度佳节。琅琊王氏百年的使命我王蔺未曾忘,你是我的夫人是我毕生之爱我也一直镂刻于心。”他一步一步走近长公主,“瑾若,你说要我如何偿还,我从未想过偿还二字我只想给你,给你这下半生我所有的时间。”
长公主听到了什么,她张着口听着自己的声音一点点发出:“你说我是你……毕生所爱?”王蔺神色凝重,看着她的目光没有片刻闪烁,“是,我王蔺今生所爱之人只是你再无旁人。”长公主泪崩,被他抱在胸前身躯轻微颤抖着,他微扬起头眼中浮现的是这半生与她蹉跎时光的悔恨,“瑾若,今日所言皆为肺腑无半句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