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蔺沉默不语,他从未想过这些。王夙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草木无情人间有情,草木无爱人间有爱。情爱本是人生最大乐事,可父亲您舍弃了本该珍惜的一切去追寻那遥不可及缥缈不定的事物,到了现在才来后悔,一切都太迟了。”
王夙说完独留下王蔺一人在后悔内疚悲痛中去想想他到底做没做错,王蔺默然沉思了很久才呓语着:我王蔺半生所求皆是为了权,凌驾于皇权也好为了韩氏也罢,所求的不过就是想要当这天下之主,想要收复山河整顿朝纲。家国天下是我毕生所求,可此时此刻我心中只有悲凉,琅琊王氏又如何皇权又如何,就算我坐拥天下看着满目山河,却再也填不满心中的那个空缺。家业未成何谈天下,我为何到此时才知自己颠倒了次序,生生把自己心中所在乎的所爱的都舍弃,舍弃了与瑾若的深情厚谊,舍弃了与阿妩的骨头亲情,舍弃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些什么。
子时刚过皇宫已就响起了丧钟,白日里这一通闹得皇后心神不宁,索性萧綦救驾及时,而遗诏也说让子隆即位,她悬着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些。而对于王蔺,子隆和萧綦商议过后只给他安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下了狱,以免牵连王氏其他人,毕竟他刚坐上皇位根基不稳,若要连根铲除王氏只怕会适得其反。
皇后听宫人来报,停了半响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说丞相自尽了?”来报的宫人不敢隐瞒,“回皇后的话,千真万确等赶回去时尸体都凉了。”
皇后连连退后好几步,眼中没有太多悲伤倒是有很多震惊,“没想到哥哥纵横半生,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子隆在她身侧,思虑了下才道:“看今日的情形,长公主离世舅舅哭的那么伤心,许是接受不了随着长公主一起去了。”
皇后不免感叹,“他们夫妻倒也真是情深。”
子隆有些为难,“那这身后事?”
皇后这才有些难过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本宫的哥哥你的舅舅,就让他跟长公主合葬在王氏祖坟吧,一切丧礼制按他身前所办。”
第 10 章
南越——
仙乐为女娲坐下弟子,因亲眼目睹民间妖魔为祸,所以与师妹魔音向天帝请缨下界拯救苍生,她手中有收服妖魔的镇妖瓶、能辨别中了什么毒的碧幽瓶以及九星玲珑盘三件法宝。
十几年前南越邻国的大成曾派丞相王蔺出使南越,在南越境内中了金环胡蜂毒,若不是仙乐出动碧幽瓶查清王蔺所中何毒,又为之解毒只怕王蔺早已不再人间。而碧幽瓶要想查清是什么毒,需要取中毒者身上的血液,中什么毒显示什么颜色,所以碧幽瓶里留存了王蔺的血液,又因这十几年未再有人中毒,所以一直留存至今。
但就在今日一个半妖趁仙乐闭关时偷拿了镇妖瓶和碧幽瓶,仙乐与他打斗时碧幽瓶在半空碎裂,一部分卷进了九星玲珑盘中,突然狂风大作九星玲珑盘竟然启动了。
闻着声音赶来的魔音很是疑惑,“师姐,九星玲珑盘不是需要你才可以启动吗?”仙乐本欲施法阻止,但却是无济于事,“碧幽瓶的碎片卷进了九星玲珑盘中,人类的血液是不会催动的,但除非同一时刻血液的宿主离开人世,则会开启虚无境界。”
果然九星玲珑盘正中的石像已渐渐出现一些画面,仙乐看着眼前的一幕迅速将思维给理清,碧幽瓶中的血液是王蔺的,但九星玲珑盘中显示的画面非王蔺一人,证明他死时与第二个人的血液相融合。她看了魔音一眼见她对此也很是不解于是解释道:“看样子应是大成的丞相王蔺与另一人先后离世,两人血液相互融合渗透共同开启了虚无境界。”
魔音怔了怔下意识问道:“那虚无境界里的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吗?”仙乐看着九星玲珑盘中不断清晰的画面说:“既是真实的又不是真实的,虚无境界是为离世人留在人间的执念所设,他们在人世间若贪念权利放弃他物,则在虚无境界里就刚刚相反。”
魔音似懂非懂将视线看回九星玲珑盘——
元熙二十年十二月八日,上阳郡主及笄,建宁皇城的太极殿上传来了司仪官的声音:“上阳郡主及笄,开礼——”
太极殿正中为当朝皇帝,左右各为皇后王氏和贵妃谢氏,下侧右侧位站立着上阳郡主王儇的父母丞相王蔺以及晋敏长公主马瑾若,左侧位则是三位皇子,随着司仪官的一声:“请晋敏长公主,”此次及笄之礼正式开始。
大成开国以士族治天下到了本朝以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两家独大,王氏掌管兵权而谢氏掌管钱粮,两家分庭抗衡在朝中也自成两派。王氏之女命格独一无二,自诞生之日就已注定要入住中宫,上阳郡主王儇的姑姑则就是在上侧的皇后。
上阳郡主及笄便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殿下的诸位官员亦开始议论,而王儇小字阿妩的她早已跟三皇子子澹心意相通非他不嫁,如今借着及笄之礼便打算在此时跟皇帝请旨:“皇帝陛下,人之情爱,至真至纯,婚嫁之事,当随己愿。王儇亦然及笄便不再是孩子,所言所行皆知深思熟虑,红妆霓裳,非我所爱,荣华富贵,非我所求。王儇之愿唯嫁相爱之人。”
王蔺一直微仰着头听着阿妩的一番话,此前他已接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皇帝陛下,今日大殿之上王儇要请陛下准许婚事由王儇自己所定,非受他人指婚。”
此言一出皇后有些坐不住轻唤了一声阿妩,又将视线看向王蔺,皇帝在上已经开口:“婚嫁之事自然以父母之意为首要,丞相觉得如何?”
王蔺这才转过身,声音清晰有力的道:“今日适逢小女及笄又谈论到婚嫁一事,小女所言臣都觉得合情合理。”他从袖口掏出一个卷轴,再次道:“只是边关急报,忽兰王亲率十万兵马犯我西北边境,宁硕告急。军情紧急国事当先,小女婚事容后商议。”
因为军情太极殿就留了几位肱骨大臣与皇帝商议,其余人等就先行离去,阿妩跟子澹对看一眼皆有笑意,然后便随着长公主离去,一路上在车厢里阿妩都眉开眼笑的。长公主不免语重心长的道:“今日在大殿上说这样一番话,等你父亲回来必要责罚你一番,自古婚嫁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更别说你是上阳郡主,那有自己跟陛下请旨婚事由自己做主的。”
阿妩扬了扬眉眼,很是不服气的道:“父亲在大殿上也没说什么,他要是真想阻止怎会等我说完那句话再呈送军情,所以父亲还是赞同的。”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晚膳用过后王蔺在书房处理一些政事,但面上看着文书却自言自语般地絮叨起来:“让王安送去蜜饯果子也好一会,也不说一声好吃或是多谢夫君,只是不咸不淡说了一句端进来……”他嘴碎着,将文书合上。
这一小罐蜜饯果子是汤巫山特有的果子酿制而成,他特意托人才弄来一罐,自己也未尝过就送给了长公主,眼巴巴等着她评价一声但左等右等却没个回应。
王安送来蜜饯果子的时候她刚沐浴完,此刻长发散着还带有些许湿漉漉的水汽,轻飘飘地沿着鬓边滑落,她伸出手取了一个还没尝就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徐姑姑进来本欲为她梳发却见她捂着耳垂道:“阿徐,我的耳朵怎么突然那么烫?”徐姑姑握了下还真是,折了身就取过湿帕给她捂了捂并道:“公主,兴许有人在背后念叨你,民间不是说有人想这耳朵才会发烫。”
长公主失笑了一声:“这大半夜的谁会想着我又念叨我。”徐姑姑看过蜜饯果子道:“莫不是家主?”长公主眉眼低垂间淡笑着:“倒真有可能,王安送来的时候特意等了下,想必就是在等我说好吃还是不好吃。”
徐姑姑扶着她坐下,又取过一颗给她尝了尝,入口甘甜又不觉得腻,轻咬间果香四溢,是挺好吃的。这样说了两句耳朵也不烫了,大抵是那大半夜念叨她的人终于念叨完了,因为门响了一声顺着看过去长公主两边唇角自然地微微上翘,颔首微笑道:“夫君——”
王蔺迈着步子进屋也不说话让徐姑姑宽衣后便躺下睡觉,看着他这个样子长公主憋住了嘴边的笑意,摇了摇头表达了下无奈,洗漱过后便也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