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安:......傅景渊果然说出来了。
她自小虽不说挥金如土可也是堆金砌玉长大的,但一直都知道应该勤俭持家。未出阁时,她帮着祖母一起管着几个庄子,偶尔也会到庄子上去了解情况,所以对于银子的概念要明晰许多。
她知道一家布匹铺子每年应当如何调整价格,赚多少钱;也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可傅景渊大概一点也不知道吧?
她觉得应该让傅景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挺直了小身板说:“王爷您想想,王府的基业都是您在前线浴血杀敌拼下来的,怎么能这样让人白白糟蹋了,您说是不是?”
傅景渊叹气,有个拼命帮他看家产的王妃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好了,这点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现在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王府里这不是有一位小财迷帮我管着吗?”
他的大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拍着,林宛安突然红了脸,梗着脖子躲开。
这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哄小孩子。
“王爷”,林宛安正襟危坐,觉得自己应该端庄,“我已经是您的王妃了,您不能再像哄小孩子一样拍我的头了。”
“会长不高的,我还在长身体呢。”
手下毛茸茸的触感突然消失,傅景渊有些怅然若失的收回来,眉眼含笑看着她:“还在长身体呢,怎么就不算小孩子了?”
林宛安红着脸反驳:“可我已经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嗯,我知道了。”傅景渊轻轻笑出来,嘴上说着知道了,手却没闲着,又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不出意外得到一个略带幽怨却十分娇俏的嗔视。
“在外人面前王爷千万不要这样,不然头发乱了恐怕要有人传出我仪态不端的流言了。”
这是让步了,傅景渊看着小姑娘明明脸红了,却强自镇定板着脸给自己立规矩,心情愉悦,大方的点了点头。
林宛安觉得,傅景渊是真的很喜欢摸她的头。虽然她从小便把头发养护的极好,又黑又亮,完全没有毛躁的发丝。可傅景渊也不用这么频繁的摸她的头吧?
昨晚和他灯下叙话的时候,傅景渊的手就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在她脑后轻抚她的头发。
晚间睡觉时,傅景渊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她的头,彼时她虽然已经迷迷糊糊了,可却下意识想躲,总觉得那是哄小孩子睡觉时才会有的场景。
林宛安突然绝望的感觉,要让傅景渊把她当做一个大姑娘看,可能需要努力一段时日了。
难道是她哪里看起来很幼稚吗?
☆、第41章
晚上临睡前,林宛安在心里暗暗发了一个誓,隔天早上她一定要比傅景渊起得早。
大概这是挽回她在傅景渊面前光明形象的唯一出路了。
晨光熹微,窗外响起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林宛安看着空了一边的床榻一脸懵逼。
她发誓,现在真的很早,因为她刚才撩开床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空还未变蓝,白色中裹挟着浅淡的青灰色,一看就是天还没亮多久。
她拍了拍自己因为睡觉而被拱乱的长发,犹豫的把手伸出去贴在傅景渊睡过的那一边。
手掌和床褥短暂的接触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来。
林宛安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又伸出手往长枕一侧探了探,随后泄了气一般双肩都垮下来。
居然已经凉透了,一点有人睡过的温度都没有。
傅景渊不需要睡觉的吗?!!!
昨晚又因为一些不可描述的原因睡得晚了,她现在能从柔软的床褥里坐起来,完全是想着要争一口气。
林宛安看着旁边空空如也、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床褥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胸口闷。
诚然,傅景渊是一个体贴入微的男人,一床被子都好好的裹在她身上,显然是傅景渊给她掖过被子。这个发现让林宛安受宠若惊。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傅景渊这一大早带给她心灵上的冲击。
铆足了劲想着能比傅景渊起的早,结果现实竟然如此残忍。
林宛安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妻子早间帮夫君穿衣束发,这算是女子嫁到夫家后必须要做的事情。从前她并不觉得这是多么麻烦的事情,毕竟比夫君起的还晚这种事情在她的世界里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相反的,她还认为这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虽然她并不奢望对方会帮她束发。
可只要她一想到,早间朦胧的光打在梳妆台上,她拿着发梳帮夫君束发,期间还能低声私语几句。世家大族里,每天独属于夫妻二人的相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才显得尤为珍贵,单是想象到那个画面,林宛安就觉得很温暖。
而且,对象实际化变成傅景渊时,她觉得每天早上应该都会变成她一天中最欣喜的时候。
昨天早上没有机会给傅景渊束发,已经打击到她了;然而,现实总是这么残酷的相似,傅景渊今个儿不仅醒得早,人还不在寝殿了。
“初雪初夏。”
两人早就候在殿外,听到里间的响动,推门进来,快步绕过屏风,一个推开窗子,一个将床帐挂起来。
“王妃,可要起身了?”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太阳仿佛一瞬间跳出云层,金灿灿的光芒倏然盈满室内,不炙热却十分亮堂明丽。林宛安郁郁问道:“王爷去哪里了?”
初夏捂着嘴笑:“王爷早起到练武场去了,嘱咐我们不要吵醒王妃呢,如今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林宛安可没心情理会两个丫头脸上调侃意味分明的表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谴责。
瞧瞧,人家傅景渊早起习武去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啊,她居然又睡到了这个时候,实在......
实在枉为人妻。
林宛安蔫乎乎坐在床榻上,她现在心情不太好,非常的不美丽。身边有个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的夫君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林宛安欲哭无泪,觉得关于这个问题,自己十分有发言权。
简单描述一下,万念俱灰。
她觉得这四个字都不能完美的诠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搜肠刮肚了一番,发现自己好像只能找出这个比较恰当的词语之后,更加萎靡了。
傅景渊绕过屏风缓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蔫头耷脑盘腿坐在床上的小姑娘,两个丫头问她要不要起身,她也没说话。
他摆摆手让两个丫头退出去,林宛安见他进来了,连忙就要从床上坐起来。这世界真是可怕,傅景渊练武都回来了,她居然还坐在床上没起身。林宛安郁闷了,她这个王妃是不是做的很失职啊?
“怎的现在就起了,早膳还没摆呢。”
傅景渊坐在床边,林宛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他,难道傅景渊对于自己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
她是不是可以把他方才那句话理解成,只要她赶得上吃早饭就行了?
林宛安看着神采奕奕的傅景渊,颓然问道:“王爷,您觉得我这个王妃当得如何?”
傅景渊不明白她这一大早的丧气从何而来,抚了抚她垂在身后的长发,答:“极好。”
如果能少为府中的杂事操心,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那就更好了。这句话他到底咽了下去,林宛安不知道他们从前的所有,他不能这么强行要求她就此除掉身上所有盔甲,把最柔软的一面展现出来。
傅景渊眸中划过一抹晦暗的神色,他第二次觉得命运其实是很不公平的。前世梨花雨落,他曾坐在树下看着浩淼星空想着,如果他真的合该孤寂一生,那为什么要让他曾经尝过世间百般甜滋味;可如果想给他黑暗幽寂的一生带来慰藉,又为何匆匆将她收了回去。
现在看着坐在面前的林宛安,他很想问,既然能让他重来一次,为何不让他直接醒在建元七年。
那样的话,从他们初遇开始,他就能长长久久的在她身边了。而不至于她现在嫁给他,只想做他的王妃,却从未将心思放在夫妻二字上。
“王爷?”
林宛安不明白傅景渊身上突如其来出现的巨大的哀痛是怎么回事,她被傅景渊的眼神吓到,凑到他跟前想问问他怎么了。
傅景渊回神,颇为自嘲的笑了笑,他从前可不是这么伤春悲秋优柔寡断之人。
棋盘局势已经完全逆转,这样的一盘棋是他曾经做梦都期盼的,如今不过一点点不完美,可到底大局已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