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职出来时,京城中不少人都疑惑了,照理说,秦延朝被陛下看中,又背靠着淮南侯府,怎么也不该是个闲职啊。
而且还是个没什么升头的闲职。
林宛安也是疑惑的很,她以为秦延朝至少得在六部某个职位的。可她那个断断续续的梦里根本没有秦延朝这个人,所以她也不知道陛下这是何意,于是提着裙子到书房去找傅景渊。
傅景渊听她嘀咕了半晌后,不咸不淡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这会子才想起来做父亲了,晚了。”
林宛安更迷糊了。
后来,傅景渊告诉她,陛下这是在给六皇子铺路呢。能到崇文馆编书的人,才识一定是极渊博的,这样到时候陛下下旨让秦延朝去给太子做太师的时候,才最名正言顺。
毕竟本朝从来没有从王府侯府这种勋贵里给太子找过太师。
陛下此举,既是给六皇子铺路,也是秦延朝的造化。从崇文馆编书到太子太师,虽也是开了先河,但到底每一步都是稳当的。
林宛安听完后默了许久,最后沉沉叹了一口气,瞧瞧人家别人的二十岁,前程有皇帝亲自打算着,这是天之骄子吧?
她莫不是来人间凑数的?
这会儿子暗地里嘲笑秦延朝的人,将来怕是要惊得眼睛都掉出来吧。
而且,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傅景渊会用“晚了”来形容陛下的这般深谋远虑。一个人,从生下来就不被关注,从没得到过父皇的青睐,阴冷的活了快十年,突然又有了父爱,有些讽刺。
陛下觉得他为了六皇子操了心,六皇子内心里却不会有什么波动吧?
变故在三月初,最开始没有人觉得这是朝堂风云大变化的前兆。
三月三,二皇子的侧妃娘娘到皇家兽场去看表演了,排场之大,半个京城都要知道了。她怀着皇家子孙,走到哪里都是一堆人捧着。
看到一半时,奴才们失误,本来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跑了出来,将驯兽师咬了个身首异处,血盆大口张着,只差几米就冲到林如萱跟前了。
据说,林侧妃当场就坐在地上了,吓得脸都白了,直喊肚子痛。孩子好险保住了,大人被吓得不轻。
不知是倒霉运还是如何,初七的时候,林如萱贴身的丫头从石阶上滚下来,撞了个头破血流,当场就断了气,血淋淋的脸正好对着林如萱。
林侧妃当晚就发了高烧,嘴里说胡话,孩子到底没保住。京城里盛传,二殿下上朝时整张脸黑得彻底。
也是祸不单行,三月十一,宫中出事了。陛下晕倒,召了太医,查出来是中毒,而这下毒之人竟是淑妃娘娘,皇后娘娘雷厉风行带人搜宫时,抓了个人赃并获,有毒的药草就在淑妃的寝殿之中。
陛下大怒,连容人陈情的机会都没给,将匆忙进宫的二殿下直接拦在朱雀门外,淑妃降位为嫔,直接扭送到西六宫中最破败的一间宫殿中去了。
这是打入冷宫了。
宫里一夜之间消失了一批人。
朝野震惊。
林宛安知晓这事时,惊得坐不住了,可傅景渊一脸平静坐在位子上该看书看书,该喝茶喝茶,林宛安都怕他坐忘了。
她把书卷起来去戳他的手臂,问道:“王爷,您是如何看的呀?”
傅景渊连头都没抬,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不就是想知道上一世这件事如何发展的吗。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件事。林如萱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了,陛下驾崩前下毒之事没有事发。”
林宛安急的撂下书本子站起来,她才不管林如萱的孩子怎么样呢。
“王爷说得再详细点。”
傅景渊无奈的看着她:“你要是再想这么多,我直接把你送进宫,你进去瞧瞧可好?”
林宛安忙摆手,她只想提前知道些什么,旁边坐着个大周未来百事通,不用白不用嘛。至于进宫去看,她是一万个不愿意,那里可是豺狼虎豹住的地方,她可没那么大胆子进去看热闹。
她哼了一声,坐会椅子上,拿眼睛瞪他,“王爷真小气。”
傅景渊无奈的叹气,放下书准备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林宛安掀着眼皮瞅着,一看有戏,马上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乖巧的看着他。
傅景渊心里直叹气,被她闹得脑仁突突跳。
“你不是梦到傅文睿举兵围城吗?”林宛安点头后,他才接着说:“两年后,陛下于四月初驾崩,可正月里已经靠着汤药吊命了。传位的圣旨迟迟不下,局势对他不利,这才造反的。可直到陛下驾崩,也没传出下毒这样的事情来。”
“唯一的不同便是三皇子提前失败,六皇子早了两年起势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就拿起书接着老神在在的看书了,也不管林宛安在一旁听的一脸懵逼。
林宛安:......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不就是六皇子提前立起来了所以陛下中毒也就提前了吗?
等等!
林宛安瞳孔紧缩,“王爷是怀疑良妃和六殿下?”
如今淑妃以给陛下下毒的名头被关进了冷宫,这对于正在夺嫡的皇子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了。他的母妃弑君,陛下的皇位就算真的要传给他都要好好思量了,更别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良妃出手够狠,一下把人踩到谷底。
傅景渊含笑看着她,随后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可说。”
淑妃和良妃是不是都下毒了他拿不准,但他肯定,若是两个人都做了,良妃下的药才是真正要命的那个。
林宛安气得仰倒,这人什么毛病,说话老是说半截,就会吊人胃口。
用晚膳的时候,林宛安闹着不好好吃饭,非要问,傅景渊叹着气说了一句“这不是很明显吗?”
小姑娘得了答案才乖乖坐下去吃饭了,末了还得了便宜卖乖,凑过去笑嘻嘻道:“王爷比我大嘛,要让着我的。”
傅景渊:......
现在这个嬉皮笑脸让人无可奈何的丫头真是他宠出来给自己找罪受的,小姑娘还没得意一会,就被人抱起来直接往寝殿走了。
林宛安不害怕,反而主动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倒闹得傅景渊不好意思脸红了。
楚王爷把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姑娘塞进被子里,黑着脸走了。
小姑娘家家的,耍流氓比他还在行,真真是......算了,他去沐浴还不成吗?
三月十五,皇帝又高热,太医院的太医在乾清宫待了一夜,才退了烧。
前一天下午,林宛安就跟着傅景渊进了宫,陛下病重,宫里的太后都寸步不离守在乾清宫,他们不好不进宫。
进宫也不过是随着皇后等一众宫妃进去寝殿给陛下跪了跪,半刻钟的时间就被赶到外殿去了。
龙床上几层帐幔挡着,里头是一群太医,林宛安跟傅景渊没有走近,所以皇帝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根本瞧不见。
皇后掀了帐子出来打发众人出去的时候,一众宫妃哭哭啼啼表达着对皇帝的担忧,一步三回头,傅景渊牵着她利索出了寝殿。
林宛安没觉得这个举动失礼,她真是感谢傅景渊站在她身边,要不然这会儿她怕是也跟着那些宫妃假模假式抹眼泪呢。
而且,这外头的空气真清爽。
她就搞不明白了,一个屋子里挤着那么多人,不开窗就算了,竟然还点着香。
空气本就沉闷的很了,再点上香,并且又是个香味不清爽的香,真是奇也怪哉。
不怕陛下病重呼吸不畅吗?
不过想想也是,宫中这半个多月动荡的很,皇上动不动就病了,人心惶惶的,忘了换香说起来也不奇怪。
她抬着袖子扇了两下风,发现在屋里站了一阵,她衣服上都染上那个味道了,皱着眉甩了甩衣袖。
傅景渊注意到,问她:“怎么了?”
林宛安小声抱怨:“屋里熏得那个香我不喜欢,现在衣服上沾的都是那个味道。”
傅景渊失笑:“那可是陛下的香,你好歹收敛些表情。”
“这不是没人吗。”林宛安拉着他又往外走了两步,闲话家常一样说:“这宫里的侍女竟也会出差错,陛下这会子病着,屋里头也不知道换个香。”
傅景渊好笑的去捏她的脸,心想最近宫里一批一批的太监侍女消失,谁不是提心吊胆觉都睡不好,换香也不算个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