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尚书瘫倒在地,陛下这是再也不会见他了,他的仕途竟因为自己的女儿就这么走到了头,还彻底惹上了楚王爷和镇北侯。
皇帝是气狠了,皇后忙帮着皇帝顺气,然后对着傅景渊这边说道:“阿宛今日遭了罪,太医这一阵便住在王府替王妃瞧病,药材都从皇宫的库房拿,镇北侯府也是一样的,三姑娘受了惊,定要好好修养。”
之后又赏了一箩筐的东西。
林宛安挨过了最痛的时候,站起来要谢恩,被傅景渊压着肩膀坐下去。然后傅景渊拱了拱手,声音冷硬的对着陛下和皇后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镇北侯府的人也忙不迭谢恩,虽然他们心里根本就气不下,镇北侯对沈妙颜那是眼珠子一样宝贝,今日险些掉进冰湖里,镇北侯气的脑子直发晕。不过那严芳蕤被送到庙里当姑子去了,严家也糟了贬黜,眼下看着事情是平息了,往后可就说不好了。
一个被陛下永不召见的臣子,就是死了也没人当回事。
镇北侯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林宛安重重行了一礼,“多谢王妃救下妙颜,感激不尽,来日定会登门道谢,还望王妃好生养伤。”
林宛安侧着身子没受这个礼,说到底如果沈妙颜没有拉她一把,她已经掉下去了。
“侯爷严重了,该是我谢谢三姑娘才是。”
皇帝见两家都被安抚下来了,面上露了倦色,又说了几句安抚了林宛安才带着一众后妃离开。
燕世子妃这才带着魏璟轩过来,傅景渊这会儿太吓人,小家伙都没敢往他那边去,直接蹭到她身边来,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林宛安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有气无力道:“我没事。”
她刚刚看到了,小家伙看到她受伤时就红了眼眶,一直憋着。后来她疼哭时,他也跟着哭起来,他亲近她,林宛安心里高兴。
沈妙颜在擦脸,林宛安到底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就被傅景渊打横抱起来带走了。临出亭子时,视线从严侍郎身上扫过,让人遍体生寒。
众人都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楚王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人群渐渐散去,二皇子走的时候脸都是黑的,倒是六皇子罕见的笑嘻嘻的带着人走了。
☆、第 87 章
夜已深,漆黑天幕上挂着弯钩一般的月亮,月光惨淡,似是要抵不住周遭无边黑暗的侵袭。
朱雀大街上,万籁俱寂,白日里的热闹喧嚣褪去,如今安静的让人心慌。
马车车轱辘轧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傅景渊垂首看着怀里已经睡过去的人,脸色白的吓人,嘴唇也毫无血色,一张小脸陷在深色的斗篷里,像易碎的瓷器,精致却破碎。
不过,睡梦中她也不得安生,眉头蹙着,想来是疼得厉害。
怎么会不疼呢,她流了那么多血,半边袖子都被染红,现在他鼻尖都闻得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的小姑娘,他捧在手心里娇惯着,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喝口水他都恨不得亲自试好温度,今天竟然差点被人推进湖里去,还受了这样重的伤。
天知道他赶过去看到林宛安大半边身子都探在亭子外时,心脏都要跳出来,后面沈妙颜脸上和她袖子上的血傅景渊已经不敢再去想了,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目的红,烧的他心脏疼。
小姑娘是个娇气的,来月事时捂着汤婆子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喊不舒服,可今日手臂血肉模糊时明明眼泪扑簌簌的掉,她却说不痛。
是担心他在陛下面前失了分寸吗?
他那时不是愤怒,是害怕和慌乱,他不敢想如果自己去得再晚一小会,会发生什么,会像上一世一般重新再走进那样的噩梦吗?
他强硬了一辈子,从不相信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今日既然做下这样的事,那就来和他过过招吧。
一直到回府,林宛安都睡得昏昏沉沉的,傅景渊一路小心翼翼将她抱回寝殿,换了干净的寝衣才起身出了寝殿。
石阶上跪着一堆人,都是今日跟着一道出去的侍从,初夏初雪和傅离打头跪在最前面,一见傅景渊出来了,齐齐请罪。
王妃伤成这样,王爷就是一怒之下把他们都打发出府他们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傅离去领三十军棍,其余人每人十个板子,去前院打。”傅景渊沉着脸,抬手直了直初夏初雪,冷声道:“你们两个,先记着。”
两人磕头道谢,她们知道,这不是不打了,王妃受伤了,不能把近身伺候的人都打了,到时候伺候不好王妃,王爷还要心疼。
这顿打,王爷给她们俩记着呢。
不过挨了这顿打也不冤,她们两个贴身伺候着王妃,竟然还出了这种事,王爷这是给她们长教训呢。
下次再犯,恐怕就不是一顿板子这么简单了。
不过一众人都疑惑,傅离大人怎么也要领罚?还是三十军棍,这打完了还能动吗?
傅离跪的腰杆笔直,他不觉得自己冤枉,甚至还觉得王爷打轻了,唯一能让王爷下手轻的原因,大抵是王爷要让他去查今晚的事情吧。
他今天一天的任务就是跟在王妃身边,保护王妃的安全,如今王妃手上,他难逃罪责。晚宴时,王妃说要去散步,他以为真的就是一小会儿就回来了。
后来发觉时辰不对时,已经晚了。
这是他的过错,这顿罚他领的心甘情愿。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灯,暖黄的烛火给宽大的书桌蒙上一层晕黄的光影,站在窗边的男人侧脸冷冽。
烛心跳了跳,炸开一个火花,傅景渊的侧脸在暗影里显得冷肃僵硬。
傅离提着脚步进来,单膝跪在地上,开口的声音有些颤:“王爷,属下知罪,必会将此事查清,以求将功折罪。”
他说话时,傅景渊视线一直放在窗外,唯独听到最后四个字时,雷霆万钧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压迫感十足,傅离身形一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怎么可能将功折罪呢,除非他能让时光倒流,让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王妃受了伤,他做什么都折不了罪。
“去查,二皇子府那个不安分的女人好好查,今晚的事绝不会是巧合。”
为什么偏偏是锦湖,为什么偏偏选了有些年久失修的锦湖上那个小亭子叙话,是因为知道那个栏杆内里已经枯腐了吗?
他去的时候林如萱正扶着嬷嬷的手一脸平静的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上一世林如萱将林宛安推进了湖里,虽然不是锦湖,可却是比锦湖更大的太液池,她是存了心想要淹死林宛安的,不查仔细了他决不能放心。
今晚的事给他提了一个醒,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不能再留着了,有些人不论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恶毒。
傅离拱手:“是。”
然后站起身就欲往外走,身后又传来沉沉的一声,“两天。”
傅离忍着背上的疼痛行了礼退出去,两天的时间,足够了。
夜风将半开的窗棂吹得哐当作响,跳跃的烛火猛的熄灭,一室漆黑,傅景渊站在窗前,眼眸里有一片波涛汹涌的深渊。
林宛安睡得并不踏实,睡梦里也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压到伤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床头放着一盏昏黄的灯。
描了花样的灯罩上映出内里烛火跳跃的影子,静谧温馨。
室内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她支起身子,不明白傅景渊这么晚了不在寝殿干嘛去了。她感觉现在自己的情绪有些脆弱,或许病中的人都想依赖一下身边的人,所以醒来不见傅景渊,她觉得有些委屈。
“怎么起来了?疼的睡不着?”傅景渊进来看到她坐起来了,快走了两步坐在床边。
林宛安把自己的手送进他手里,哼哼了两声,问道:“王爷做什么去了,我都睡醒一觉了。”
傅景渊掀开被子躺进去,拉着她躺下,没去管那盏灯,掖了掖被子:“方才去沐浴了,快睡吧,疼了就叫我。”
林宛安撇嘴:“叫醒了王爷,你就能给我止痛吗?”
傅景渊靠过来一些,两个人呼吸交缠,“陪着你,免得你一个人醒着害怕。”
“你压到我头发了,嘶!”林宛安皱着眉往后仰,不小心扯到伤口,眼尾疼的泛出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