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安这话把自己的位置往低了放,俨然自己是个小辈,虽说她的夫君是傅景渊,但人太张狂了可不好。
肃王妃也忙站起来说了两句,大意是林宛安素来端庄,没什么可用得到她指点的地方,只说把她当小辈,要好好带着她四处看一看。
她这话说得圆,连皇后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确实,林宛安的规矩仪态满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说句不用指点也是实至名归。
肃王妃被林宛安抬举了,心里也是熨帖。她和皇后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林宛安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娃,年纪上委实算是晚辈了,可这辈分上又是妯娌,之前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今个儿一来一往几个回合,倒是实心把林宛安当个小辈了。
毕竟长得漂亮,知书达理又懂进退的十来岁的小姑娘,谁看了心里也舒服。
再次坐定的时候,宫女才进来说,淑妃娘娘来了。
一屋子的人又站起来,淑妃和良妃是一道进来的,淑妃身侧还跟着林如萱。
众人又是一番见礼。
来得晚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偏淑妃扶着鬓边的步摇很是惊讶的说道:“哎呀,各位夫人们倒是来得早,陛下昨个歇在翊坤宫了,我早间起迟了,劳烦皇后娘娘和众位等着了。”
这是在皇后面前摆谱了。
皇后也不恼,笑着道:“无事,来了就坐下吧。”
旁的人也不敢说什么,陛下歇在她哪里,起得晚了谁敢说一句不是?皇后都没说,她们说什么。
众人正要落座,淑妃扬手一指,对良妃说:“妹妹坐那边吧,我许久不见楚王妃了,倒是想的紧,如萱也想与姐姐说说话呢。”
林如萱脸色一顿,虽然心里呕得很,面上还得柔柔弱弱道:“是呢,臣妾许久没和姐姐说说知心话了,良妃娘娘恕罪。”
良妃面上看不出一点被人安排的不悦来,反而带着笑:“和自家姐妹叙话,谈什么罪不罪的。”
说完这一句,便在肃王妃身边坐下了。
林宛安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这位良妃娘娘,六皇子的生母。她行为举止间从容大度,脚下的步子不急不缓,沉稳得很,也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丝毫情绪,是个极端得住的女人。
不过,越是这样冷静沉着的女人越可怕,咋咋呼呼的淑妃在良妃面前,论手段城府还差得远。
不然怎么一个教出来的是六皇子,一个教出来的是二皇子呢。
林宛安心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可也挡不住淑妃就那么带着林如萱坐她旁边了。按道理,林如萱是侧妃,怎么说也不能和她一席。
谁让淑妃张扬呢?
林宛安默默在心里叹气,然后僵着脸和淑妃打太极,对于林如萱,基本是爱答不理了。
好在很快熬到淳王妃到,一众人才浩浩荡荡往长寿宫去了。
巳时一刻,在长寿宫也不过刚坐下,前头就有人来传话,陛下和众大臣已经动身了。
于是,一众女眷也不敢耽搁,坐了马车浩浩荡荡往太庙去了。
终于清清静静坐在马车里,林宛安真是舒服的松了一口气。这淑妃娘娘真是拿她当孩子呢?如今倒是亲亲热热来和她叙话,仿若之前她被二皇子退婚那一遭中间完全没她的手笔似的。
不过她也奇异的找到了爽感,来自林如萱身上。
淑妃想表现得和她亲近,做给外人看,林如萱就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而且,淑妃娘娘可不是个和善的婆婆哦。
正好初雪初夏全程都在场,她也就不避讳直接问了,“你们瞧着,今个儿二妹妹的脸色可是不好?”
初夏一边给她腿上盖毯子一边道:“可不是吗,眼下的乌青瞧着像是几日没睡好了,扑了粉竟也盖不住。奴婢看她也是真的不舒服,淑妃娘娘竟还要她贴身伺候,也真是......”
后面的话初夏没说出来,初雪捂住了她的嘴,只剩下呜呜声。
初雪严肃道:“人多口杂,你也敢议论淑妃。”
林宛安笑着摆手,“让她说吧,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呢。”
初雪就了然了,别说王妃这个当事人不好受,连她们做奴才的都替主子生气,恨不能上去给那淑妃两巴掌。这淑妃娘娘行事真是可气,自己和儿子从前做了那样龌龊的事恶心别人,如今还敢凑上前来。
虽说她是陛下的嫔妃,可到底王妃和皇后才是正经妯娌,惯是个会拿架子的。
初夏嘴得了空,狠狠的呸了一声,气呼呼说:“她这是瞧着王妃年纪小,都当别人好欺负呢。”
林宛安就笑了:“罢了,左右我方才也没给她多好的脸色,隔着从前那么一档子事,也没人能说我不懂规矩。”
“倒是二妹妹,不是千恩万宠进了二皇子府了吗,怎的现在成了这幅样子。”
她向来不喜听二皇子府的事,所以不甚了解,这么说,是叫两个丫头说与她听。
她嘴上不说,可心里明镜儿一般知道这两个丫头可没少关注那头的事。
果然,两个丫头忙不迭说起来了。
林宛安听了好一会儿,先是惊讶,之后就是了然了。也是,指望着傅文睿那种人长情,怕不是白日里做美梦了。
傅文睿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早几年府中便有了侍妾通房,这种事在世家中极为寻常了。所以当年她听到秦延朝一清二白啥也没有时,才会那么满意。
至于傅景渊,自是不必说,这男人不止一次说只要她一个。
想到这里,她翘起的嘴角是怎么抿也抿不下去了。
话说回来,林如萱进府头两个月,两人的确也是如胶似漆,傅文睿从没去过后院旁人那里,知道二皇子府后院有个侍妾的孩子掉了。
快满四个月的孩子说掉就掉了,傅文睿不信,这侍妾身上也是有傅文睿的恩宠,事情闹大了。最后竟查出来和林如萱有些关系,林如萱哭哭啼啼跪在二皇子脚边喊冤枉。
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傅文睿那时候确实还宠爱她,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过这孩子没白掉,到底断了林如萱的独宠。一个月后,那侍妾身子好了,傅文睿去瞧了。这一瞧,就没回来。之后更是开始游走于后院之中。
林如萱也慢慢有些泯然众人的意思了。
林如萱也是个心高气傲,心比天高的,刚开始一口气咽不下去,三天两头和傅文睿闹。越闹,人越留不住。
傅文睿慢慢发现林如萱也不尽然全是他心目中温柔小意的样子,她也歇斯底里、心思恶毒,跟他后院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林如萱也觉得傅文睿对她根本没有多少耐心,几句话的工夫他就忍受不了她要掀桌子了。
形势逼人低,林如萱如今算是被迫折了翅膀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林宛安都打起了瞌睡,这时候,竟有个侍卫敲了敲窗牖,手里举着一个食盒,说是淑妃娘娘担心楚王妃饿着了,专程送来的糕点。
林宛安连眼皮都没抬,初雪就面色不善的挡了回去。
最前头皇后的凤驾,一个小宫女上了车,跪在皇后的脚踏下,一五一十把方才后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连淑妃砸了杯子这种小事也没放过。
皇后正在喝茶,听完后手掌扣在杯盖上,轻笑出声。对着身边的嬷嬷说:“楚王爷家这个倒是个不吃亏的。”
嬷嬷还在琢磨她这话是夸楚王妃还是损楚王妃,皇后接着开口了:“这盛京里最有趣的小丫头莫过于这位楚王妃了,事情办得漂亮。这淑妃也是,赶着上去让人给她没脸,越老越糊涂。”
嬷嬷不敢说什么,只管一门心思伺候着她。好在皇后也没想让她说出什么来,只当有个人一起闲话罢了。
“荣国公府一年里出嫁了两个姑娘,也是造化弄人。”皇后轻叹,目光放的有些悠远,“不过,这前程似锦的恐怕只有一人啊。”
已经很明显了。
嬷嬷不敢乱说话,只低声说“娘娘英明”,皇后低笑了两声。
一时间,宽敞的马车内再无话了。
皇后出行,虽是在京畿重地,可随行的禁卫军也有三千,这队伍里,金贵的主子可不少呢。
跟着皇帝的人,自然只多不少,虽说是与民同庆,可天家尊贵,哪一层的官员敢疏忽了?
林宛安没来过太庙,等扶着丫头的手下了马车后,被这巍巍太庙深深的震撼。灿烂的阳光打在汉白玉砖铺就的一级一级延伸上去的台阶上,泛着古朴庄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