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明神武的楚王爷表示有点懵，话题是怎么扯到相不相信她这种智障问题上去的？
刚刚还一副严肃样子的傅景渊，软了面色也软了话，道：“何时不相信你了？怎么为了这种事生气？”
林宛安也不瞧他，耷拉着眼皮子控诉：“大过年的，为了让府里热闹一下而已。王爷看我何时管不好王府了，打今儿起，保管后院里没人敢赌银子。我进府也有小半年了，自问尽心尽力打理王府上下，夙夜不敢掉以轻心，劳心费神，伺候王爷更是恨不得一颗心掰成两瓣使。王爷竟然怀疑我的能力！”
傅景渊起先听着她颤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面色真是很阴沉抑郁来着，自觉真的说重伤了她的心，可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
夙夜费心？伺候他？
傅景渊无声的抿了抿唇，盯着林宛安头顶的视线渐渐幽深起来。
这小丫头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冬日里天气冷，她不喜丫头们给她穿衣，少不得要他帮着穿内衫；有时候早上睡得迷糊了，他也不是没伺候过她更衣。
这算是恶人先告状？
小姑娘都学坏了，这戏演得倒是比他还好。
终于在成功捕捉到林宛安偷偷撩起眼皮子瞧他的时候，傅景渊失笑，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可不能让你再说了，再说下去，本王都要成了什么负心汉了。”
林宛安眯着眼睛凑过来，道：“王爷这么个老古板，竟然也会说负心汉这种词。”
傅景渊虽然不是满口之乎者也就爱穷讲究的书生，可到底也是个温雅注重涵养的人，负心汉这种词儿他从来不说，就算避不过非得提及也会找其他的词语来代替。
今个儿这么大刺刺说出来，真叫林宛安觉得新奇。
她自己没事的时候时常看话本子，倒是知道不少坊间的这些形容度非常高的有意思的词，不过每次说了之后都少不得被傅景渊耳提面命教育一番。
今个儿逮住这个机会，定是要好好和傅景渊说道说道。
傅景渊一时语塞，不知道先反驳她说他老古板，还是应该先教训一下她这般调侃他。
可小姑娘巴巴的看过来，傅景渊顺了顺气最后只能硬邦邦的说：“我也食五谷杂粮，什么话就说不得了？”
林宛安在他别扭的样子里，被他的少年气闪到，傲娇矜贵的少年人真是一个表情就炸到她的少女心了。
平日里老成庄重的傅景渊极少露出这般符合他年纪的表情，林宛安被蛊惑着抱着他的手臂直接垫脚亲了亲他的嘴角，亲完之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傅景渊真是除了叹气只能叹气了，心里倒是一点都不别扭了。他虽然重活一世，可对着自己喜爱娇惯的女子，哪里生得起气呢。
偏生嘴上还拿着话腔：“大庭广众的，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
林宛安撇嘴，之前不顾形象在宫里大庭广众之下亲她的那个人好像不叫傅景渊似的。
不过到底绕开这个话题，逗老虎嘛，得有个度，只把头埋在他怀里。
“我手冷，王爷给暖暖。”
傅景渊没说嫌弃她穿的少之类的话，也没想起来用汤婆子暖手来的更快更舒服，只是依言握住她一双小手，还轻轻摩挲了几下。
心想，这小丫头近来使唤他倒是越发得心应手。
☆、第 82 章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耳边是噼里啪啦热闹的烟花爆竹声，眼里是热闹繁华的除夕盛景，傅景渊觉得心里暖暖的。
虽然她没有说，但是他也知道并不是和那些丫头们玩没意思她才来找他的，她应该是看着他一个人站在这里，觉得他可怜了才过来的。
强硬了两辈子的人倒是没觉得被别人怜惜了是件抹不开脸的事，反倒是觉得他被她看在眼里，她关心他，想陪伴他。
她很喜欢他，重视他。
她能站在锦绣繁华堆里言笑晏晏，也愿意一步步走来，站在孤寂的他身边。
可是她来了，笑着闹几句，他就不孤单了。
这样一个体贴细致的小姑娘，都住进他心里去了，叫他如何不欢喜啊。
“王爷，我有些饿了。”
傅景渊还自顾自想着那些温馨的场面呢，林宛安却煞风景的来了这么一句。傅景渊颇有些无语：“才一个多时辰。”
林宛安知道他说的是吃过晚膳才一个多时辰，而且看他的面色，肯定是涵养很好才能忍住没说她刚才晚膳吃的很多这句话吧。
可她刚才跑动了一会，是真的有点饿了，所以也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某些人心里温暖的小九九。
“一会可是要守岁，王爷是打算一直让我饿着吗？”
傅景渊是半点也看不得她眼波流转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眼神，抬手盖住她那双杏眸，彻底无语了。
“吃，何时不让你吃了，只要你能吃，想吃什么都行。”
林宛安开心了，挨挨蹭蹭就要往他怀里靠，嘴巴里甜蜜话不要钱一样往他身上砸。
傅景渊勾起嘴角笑了笑，这小姑娘性子放开以后，倒真是活泼。
傅景渊瞪了她一眼，半晌也只能摇摇头，牵着她进屋去了。
他宠的，他看着，哪里都让他舒心。
......
除夕之夜，阖家团圆，举国欢庆。
可这种温馨喜乐在偌大一座皇城里却是半点也寻不到的。
宫宴散后，陛下往乾清宫去了，开府建衙的皇子们不能留宿宫中，带着内眷在宫门口各自回家去了。
一场看似热闹欢腾的宴会，卸下虚伪的笑容后，所有人都筋疲力尽。
建福宫。
良妃甄氏扶着嬷嬷的手缓缓坐在贵妃榻上，眉目间都是疲惫，年宴上干坐几个时辰，便是她现在还不老也扛不住。
方才回来的时候她可是看到皇后娘娘走路都踉跄了。
她十七岁入宫，在后宫的乱流中挣扎了五年，掉了两个孩子才终于生下六皇子，如今还不到三十脸上竟已经显出老态了。
眼尾的皱纹不须用力挤眼睛都能瞧出来了。
丫头们进来服侍她更衣梳洗，终于卸下满头的钗环，换上轻软的内衫，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女人的面容，半晌才缓缓道：“原来本宫竟已经这么老了。”
她十七岁入宫，家里只是五品小吏，在这深水一般的后宫里着实过得艰难。不过仗着面容姣好，一个月里总也能叫陛下来一回。
可那时候她太天真了啊，竟真的以为靠着一个帝王那微薄的可怜的怜爱就能锦衣玉食的活着。
一个贵人，没有优渥可靠的母家，又怀了陛下的孩子，没有皇帝的照拂，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会受到怎样的磋磨，那些日子她真是连想也不敢回想了。
连着掉了两个孩子，又没有好好养着，怎么还敢奢求自己能一直貌美如花呢。
嬷嬷听着她的话心疼的无以复加，忙温声宽慰她：“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嬷嬷说句大不敬的话，这阖宫上下哪还有人比得过娘娘美貌呢。”
她是良妃的乳母，跟着她一起入宫，在这后宫里互相搀扶着浮沉了十多年，眼瞅着花一样烂漫的小姑娘痛苦的蜕变，怎么能不心疼。
她是把她当亲生女儿来待的。
“内务府前儿刚送了润脸的面脂过来，说是驻颜效果极好呢，还送过来一个会按摩的丫头，专门给娘娘使唤，奴才把她叫进来？”
甄氏笑着摆手制止了她：“嬷嬷别忙了，我早也不在乎这张脸了，原也是感慨几句罢了。”
这后宫里如今瞧着确实是没有比她更年轻漂亮的了，可赢了一群快五十岁的女人，你问她有成就感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只觉得嘲讽。
嬷嬷心疼的说：“娘娘......”
皇宫里果然是最能折磨人的地方啊，娘娘如花似玉正爱打扮的时候，陛下赏赐的都是些边角料的东西；如今这人啊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送过来还有什么用呢。
“早就不是以色侍人的时候了，如今我们端看前朝如何便是了。”她伸手，自己拿起梳子从发根顺到发尾，恹恹道：“这后宫啊，早就脏的不像话了。”
说出这句话，她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一般，有些出神。
在这高深的宫墙内苑住了这么久，她第一次说出这句话。从前做贵人做嫔的时候，哪敢这样讲话呢，都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不是可靠，保不准前一刻话刚从嘴里说出来，下一刻就被绑到坤宁宫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