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黎玉的事情,傅峰便同施言一起回去了。
傅峰方才听到伙计的话虽然有些疑惑傅远为何会同官家的人有牵扯,但想来也是因为他爹的事情去拜托人家的。此时来告知出事了,只怕是他爹并没有熬过这一晚上。傅峰虽然心里悲痛,但是好在他早有准备,而且家中现在还需要他撑起来做好后续的事情。
施言也看出傅峰似乎心里早已清楚,倒是松了口气,拍了拍傅峰的肩膀,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傅峰嘴角扯了一抹笑意,摇了摇头。
但傅峰怎么也没想到回到家竟然是这种情况,破落的屋子中房门打开,满地的鲜血刺得他双眼通红,床上之人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生机,傅远抱着他娘的身子痛哭不已,傅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身侧的施言扶住了他。
施言也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傅峰颤抖地走到傅远的身侧,傅远抬起头看了看傅峰,悲痛地摇了摇头,道:“没救了。”
傅峰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不已,但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傅远的肩膀,道:“没事,还有哥在。”
“哥,我没事。”傅远抹了抹泪珠,将杨氏的身子小心地放在地上,垂首不语。
施言看着屋中沉寂的两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站在一旁暗自着急担忧。
傅峰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去给爹娘买口棺材吧。”
“我屋中还有一些存钱,是我平日抄书攒下的,还有嫂子之前给我的,我都留着。”傅远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最起码让爹娘走得好些。”
傅峰点了点头将家中的钱都拿了出来,但奈何所剩不多,之前给他爹看病用了不少。施言见此一把抓过来傅峰手里零零散散的钱,道:“我倒是认识一个棺材铺的掌柜,我去买定能便宜不少,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施言边往外跑,却又回头对傅峰说道:“你们哥俩去换身衣裳,吃口热乎的饭,之后的事情还多着呢,别伤了身子。”
施言哪里认识什么棺材铺的掌柜,只不过是想帮帮忙,自己贴钱给傅远他爹娘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施言带着棺材回来的时候却见傅峰和傅远依旧是站在屋子发愣,无奈地叹了口气,幸亏他回来的时候买了几个包子,将包子塞给了傅峰他们,施言又去指挥棺材铺的伙计将棺材放下。
傅峰见施言身后棺材的木料就知道这棺材定然是好的,而他给的钱肯定是不够的,但他没有说明,心中记下了施言这份情。
下葬的事情请人算了时辰,将杨氏和他爹放在一起便葬了。这期间傅峰和傅远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将自己该做完的事情做完。
施言这期间一直在傅家帮忙,王掌柜知道了此事也特地前来问候。
但施言也一直有个疑惑,下葬之事为何不等黎玉回来?按道理来讲,这黎玉是傅家儿媳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傅峰却丝毫没有告知她的意思。而且他也问过了镇子上的伙计,这半个月都没有找到黎玉的踪影。
其实傅远对此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哥,那日嫂子走后竟然真的没有回来?
傅峰看着傅远和施言几次对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去镇子上工的前夜将黎玉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全全告知了他们。
“这、怎么、”傅远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抿了抿唇看了看傅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施言也是一样,他虽然只见过黎玉几次,但也能看出黎玉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吵架,还离家出走,“那你打算怎么办?”
施言觉得黎玉并不会这么简单地原谅傅峰的。
傅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半个多月镇上的伙计都没有来找过他,想来是没有阿玉的任何消息。恐怕阿玉也不想见他,他也不知见了面应该要说什么,有些错并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傅峰如此说道,便离开去收拾包裹了。
施言看着傅峰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我哥他有事情都爱放在心里,嫂子的事情他想必又自责又伤心,”傅远认真地对施言请求道,“去了镇子上之后还希望你可以多多照顾他。”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兄弟一场自然有事都会帮忙,而且你哥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相比之下,你真的要待在这里?”施言问道,“不如按照你哥的意思将这里卖了,你同我们一起去镇子上,掌柜的那边正好缺人手,想来也能给你谋份差事。”
傅远摇摇头道:“我行动不便,去了也是给我哥添麻烦,还要劳烦王掌柜特意给我找份能做的差事。我倒不如就在这小院子里面同之前一样给人抄抄书,也能养活自己,他在镇子上也能轻松些。”
“如此也好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托人去镇子上递个话。”施言道。
傅远淡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傅峰又对傅远嘱咐了一些事情,让他务必保重身体,若是有好的大夫会带回来给他治腿的。傅远一一笑着应下,告诉傅峰不用担心。
但是当傅峰他们走了之后,傅远脸上的淡笑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一片阴霾,看着自己的腿狠狠地敲了几下,但感受不到疼痛却让他越来越愤怒,若是不是这双腿他便可以早些回来,若是能早些回来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到头来他一点儿忙都没有帮上……
傅峰到了镇子上之后,伙计们和王掌柜还是同往常一般对他,绝口不提他家的事情。
但他们也发现傅峰似乎因此也有了一些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们倒也说不上来,似乎是比之前更加少言寡语了。
黎玉从傅家离开之后便晕倒在半路上,严瑞雇了辆马车便将她带回医馆,但之后黎玉高烧一直不退,反反复复竟半个月之久才好。期中柳寒和李华还顺着伙计们的消息找了过来,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还特别给黎玉买了一大堆补品,柳寒还让黎玉好好休养,守玉楼那边不用她操心,黎玉到现在已经在医馆呆了快一个月了。
严瑞端着刚熬好的药进门便见黎玉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这种情况自从她醒过来便时常发生,想来是傅家的事情伤到她了,严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道是劳心伤心对身子不好,让她勿要伤怀而已,但效果似乎是没有。
严瑞将腰碗放在黎玉床头的小桌上,道:“喝药了。”
黎玉这才回神对严瑞淡淡一笑,端起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严瑞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托人去打听过了,傅家似乎办了丧事。傅峰那人已经回到镇子上上工了,你、”
“嗯,但我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也不会去找他的。”黎玉对严瑞道,“多谢严小大夫这几日的关心啦,我没事。”
严小大夫……严瑞听此,眉头紧锁,看了一眼黎玉,转头就走了。
黎玉十分疑惑地看着严瑞气恼的背影,不知她哪句话得罪了他。
刚想去追却又见严瑞闷头回来,将她床头的空碗拿走了,见黎玉想起身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还是不长记性是不是,忘了上次是怎么又染了风寒的吗?”
严瑞说的就是前几日她本来以为自己都已经好了,便想着回守玉楼看看,但她刚出门还未走到守玉楼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晕,没想到竟是吹了风染了风寒,被严瑞拽了回来狠狠训了一顿。
“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前段时间又受了伤还未彻底养好,便又淋了雨,再加上急火攻心,你若是不好好休养,你这身子可就是废了,日后时不时染个风寒可有你好受的。”严瑞说着用被子将黎玉从头到脚的裹起来,道,“你就在这休息吧,我还是那句话,身子是你自己的,你心中想得那些事情若是没有转机那便放下吧,不然伤心伤身对你是极没有益处的。”
黎玉笑着应下。感情之事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此时她才体会到玉娘之前的感受,但她也明白一直沉寂在过去不会有任何的转机。此事她也有错,是她始终卸不下心防,彻底地接纳傅峰,一直想着给自己留有退路,误会逐渐扩大,却又都顾及着各种事情不说清楚。
若是她之前便同傅峰说清楚她的感受和想法,想来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