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76)

当天子就着连槿的手力,饮完一杯热茶,脑中的神思也渐渐回转过来,看着眼前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旧人影子的连槿,心里不禁一阵感叹唏嘘。

“陛下转醒,定是要大好了。”连槿脸上带着笑意,侧身让着太医上前为天子诊脉,见太医脸上泛起惊奇的喜色,又道,“看来婕妤娘娘果然是陛下的福星,初到不过半日,陛下就圣躬渐愈了。”

天子眉头微蹙:“兰儿回来了?”

“是的。”连槿颔首,“娘娘此时就在偏殿歇息,可需奴婢唤娘娘……”

“不,不用。”天子闭上眼,无力地摇了摇头,“免得将病气过给了她。”

“你让她好生照顾着腹中的孩子,如今,他已是朕唯一的孩子了。”天子哑然的声音里带着无法言尽的悔意与疲倦,“朕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

“是。”

待身边再无一人,重新归于死般的寂静时,那萦绕于耳的刻骨誓言,再次如潮水般涌上,试图将包裹其中的他吞噬。

“云卿,朕害了你害了咱们的孩子,却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约莫过不了多少时日,朕就该与你相见了。却不知到时,你是否还认得出朕的模样?”

候在门外的芷兰看见连槿从天子寝殿中出来:“怎么?陛下可是醒了?”

连槿点点头:“神思也比过去几日要清楚了许多。”

芷兰笑了笑:“那咱们的动作可得趁紧着点了。”

连槿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芷兰隆起的腹部:“可是你,你……承受地住吗?”

“无碍的。”芷兰垂下头,摸了摸肚子,脸上笑容温暖,“我已问过太医,不会出岔子的。”

连槿犹豫了半晌,仍是迟疑出声:“芷兰,其实你不必这样冒险,我还……”

“小连,我这般并不全是为了你,还有他。”芷兰却打断连槿的犹疑,脸上露出毅然的神情,“谢如湄想要扶持她的外甥长乐王上位,便绝对不可能容下我们母子。此时,是他们最弱之时,与其等他们熬过眼下再对我下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而且,”芷兰抬眼看向连槿,重新露出明朗的笑颜,“小连你也会帮我的,对吧?”

连槿被芷兰那一刻迸发的狠意惊得退了半步,但此时,对上芷兰信任依赖的视线,她的心又不由得一软。

连槿上前,紧紧握着芷兰的手,肯定地点头:“自然。”

随着天子病情好转,天子的万寿诞辰自然不能忽视。

尤其是在眼下,南北战火熊熊,必须用一场盛大的庆典来安稳人心。

长乐王祁珩虽然在治国上无甚专长,却对操办庆典一事热忱不已。以督促日程为名,祁珩三天两头便往禁宫中跑,表明上看去,倒是颇为勤勉。

如往常一样,待连槿试过第一勺汤药后,才将药碗端至天子面前。

天子皱眉饮下后,依靠着床柱深吸了几口气:“珩儿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回陛下,”连槿淡淡道,“长乐王殿下近日都在布置陛下的万寿诞辰,甚是费心尽力。”

天子叹了声:“他也就只能干些这样的无用之事,军情国事一概不知。他是祁氏唯一的子孙,真不知这江山日后该如何!”

“陛下多虑了,您春秋正盛,大晟在您手中自是无虞。”连槿轻然笑着,“再者,长乐王殿下可只是宗室子弟。您忘了,丁婕妤腹中的才是您真正的皇嗣啊。”

想到芷兰腹中的孩子,天子的嘴畔才微微露出些许暖意。

“倒不是朕忘了,那孩子尚不知男女,即便是个皇子,朕恐怕也等不及他成人了……咳咳……”

“陛下!”连槿忙上前为天子抚背,“您可好些?”

天子咳了许久,才勉强止住,虚弱出声:“无碍,朕无碍。”

“陛下您无需多虑,朝堂上的大事自有长乐王与群臣分忧,宫内诸事婕妤娘娘也安排得很好,您……”

天子一愣:“为何是兰儿管理宫中事宜?贵妃呢?”

连槿故意吞吞吐吐道:“这……陛下有所不知,自从您病时起,贵妃娘娘也……称病不出,宫内大小事宜一概不管。奴婢位卑言轻,只能由婕妤娘娘代劳了……”

“她难道不知道兰儿身怀有孕,不宜操劳么?真是一个个都这么不令朕省心……”天子的怒气还未尽数诉出,候在门外的福海突然惊呼了一声,急急进门来报:“陛下,丁婕妤,丁婕妤在园中落水了!”

“什么?”天子脸色刷白,“那孩子呢?腹中的孩子可有恙?!”

福海此时也是急出了满头大汗。“老奴、老奴也不知,只是刚刚园中宫人来报,说丁婕妤在园中赏花时,遇上了长乐王殿下,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丁婕妤竟突然落水了……”

“混帐东西,都以为朕死了不成!”天子怒极直拍床案,“来人,速将祁珩抓来。快!带朕去看看兰儿!”

当天子赶至芷兰的望云殿时,早已挤满了问诊的太医,见天子一脸焦急之色,忙宽心道:“陛下勿忧,所幸救起及时,婕妤娘娘与皇嗣无碍,只是受了些风寒和惊吓罢了……”

“朕的子嗣,岂是能有半分差池的!”天子推开那一群喏喏不敢应声的太医,在连槿的搀扶下,进入内室。

只见芷兰半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待见到天子更是泪落如雨,雨打梨花。

“陛下!兰儿还以为今生都不能再见到您了……”芷兰的哭声娇弱无助,甚是惹人心疼。

天子赶忙劝慰道:“好了好了,没事没事了。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定为你做主!”

芷兰抬手拭去不住涌出的泪水,连连抽泣道:“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妾今日见晴空甚好,便想去园中走走,不曾想园中风大,妾担心着寒累及腹中孩儿,便让身边的侍婢回来取氅衣……在等侍婢的时候,见着长乐王殿下。因殿下也是一人,妾不好多留,行礼后便欲离去……可、可殿下竟上前抓住妾的……”

说着,芷兰掀起衣袖,露出右手手腕,直接纤细白皙的皮肤上确是有一圈泛青带紫的抓痕。

天子眉宇间的怒意渐甚,连槿见状解释道:“许是长乐王殿下有话想让娘娘带给陛下,一时情急了些,才做出这般轻薄无礼的行径。”

“妾当时也是这般以为,便询问殿下到底何意……”芷兰说着,哭声又起,“可哪知殿下语出不逊,说他留意妾多时,只要妾跟从他,就给妾万世荣华……”

“妾自然不肯,疾声斥责了他几句,说要转告陛下与贵妃姐姐。他却丝毫不以为杵,说贵妃姐姐早已为他……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只、只等陛下您……他就将御极……”

“所幸,妾身旁的宫婢回来甚快,他听见脚步声一时分心,妾挣脱他的禁锢,却无力逃远,便只能跳入水中险中求生……”

“陛下,妾有罪,妾自知腹中皇嗣贵重,但那种情况下,妾、妾实在是无法……”芷兰的声音渐渐低哑下去,微不可闻,待看过去时,竟是已哭得昏过去了。

连槿忙朝外头唤:“太医!娘娘昏过去了!”

天子默然坐于一侧,看着芷兰犹带泪痕却双目紧闭的脸颊,看着一群群蜂拥而至的太医医女,他的脸色愈发沉郁青灰,良久才竭力压抑着怒气,颤声道:“来人!将贵妃与祁珩一齐带来昭阳殿,朕有话问他们!”

第67章 . 谢氏 请陛下赐臣妾一死

面对盛怒的天子, 谢如湄犹自一脸恬淡,不失礼数地朝天子屈身行礼:“陛下召臣妾前来,不知何事?”

天子斜睨向她:“听闻你病了?”

“头痛宿疾罢了, 劳烦陛下挂念。”谢如湄展开一个得宜的笑容,“倒是臣妾近日身体微恙, 宫中重担都落于丁婕妤身上了。妹妹眼下尚怀有皇嗣, 辛苦……”

谢如湄的话还未说完, 就被天子怒声打断:“你还有脸提兰儿,你可知道你那好外甥做的混帐事!”

谢如湄微微一愣,但瞬时就又温然笑了起来:“陛下似乎忘了, 珩儿也是您的亲侄。您看着他长大, 言传身教的, 还信不过他的行事为人么?”

“就是因为从小看着, 朕才心痛气愤!”天子指着谢如湄, “你勿以为朕不说,便就真不知你谢家的狼子野心了。此前若非是还记着谢缙的那一丁点用处,你以为你们谢家还能撑至今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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