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75)

连槿愣了愣,但还是未忘了屈身行礼:“娘娘。”

高惜若笑意淡淡:“你的气色倒是比昨儿好了许多。”

连槿有些窘迫:“奴婢昨日失仪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高惜若偏头对身旁的尹红蕖微微颔首,尹红蕖略微抬眸看了高惜若一眼,却仍是一言未出地俯身退下。

“问吧,”高惜若闲闲地坐下,对连槿的目的了然,“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槿目不转睛地看向高惜若,“当年的淑妃……她……为何会死?我为何会被你送出宫?却又如何进了掖庭?”

高惜若半阖着眼眸,嘴角却是微微弯起,“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我所见以及我想说的,仅是一面之词,你无需全信。但我保证,不会骗你。”

“十六年前,你母亲正怀着你,临盆之期将至,却听闻独孤一族因谋逆罪满门被诛杀的消息,大惊下动了胎气。”高惜若的面色有些沉郁,“因为独孤家惹了圣怒,无人敢理会,你母亲仅靠着身边寥寥几个近侍,颇为艰难才将你诞下。”

“你母亲与谢氏一直不和。你母亲在将你生下后,自知难保,却又担心日后谢氏对你不利,便让身边的女侍带着你来找我。”

说着,高惜若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深了几分:“我虽是个失势的皇后,但却已在这里活了两世,比任何人都清楚每块砖瓦下的秘密。”

她的视线移向连槿,目光幽然:“我确是对着宫廷有所执念,但并不在你母亲与你身上。我无心也无力救你母亲,但将你送出宫还是可以的。”

“刚刚出世的婴孩不见了,谢氏便找来一个畸形死婴,指认你母亲诞下妖孽祸国。你母亲没有辩解,直接找了条白绫了结了自己。”

高惜若的话语低了下去,看向眼前那张如出一辙的脸庞,目光深邃莫测:“你母亲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早早便料到了结局。红颜薄命,可惜了。”

“之后,许是你母亲的意思,也或是那个女侍的主意,你被送到了方家。但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几月,因为一首诗方家涉嫌谋逆,男丁当即处决,女眷入宫为奴。”她的声音顿了顿,“我也是几年后,在掖庭中探视方家女眷时,才发现你也在内。”

连槿微垂着的头慢慢抬起,墨色的瞳仁内波涛汹涌:“您似乎忘了一个人。”

的确,高惜若从始至终都未曾提到那个人,那个真正的始作俑者。

高惜若半阖的眼眸中露出些许狡黠的光芒:“我即便不说,你也明白,不是么?”

“是,我明白的。”连槿轻轻应声,唇角溢开了然的笑意:“或许,连您对这宫廷的执念,我也有些明白了。”

“甚好。”高惜若抚了抚连槿柔软的额发,像个慈爱的长辈,“如此,倒也省得我日后费口舌解释了。”

夏暑将去,秋叶瑟瑟。

西越战事本已接近尾声,只待西越都城外的决战一役。却不料,西越一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领,在大晟军队必经之路上设伏,大晟惨败,征西将军郑谦与监军江陵皆不知所踪,尸骨无存。

当惨败的战报从西边传来,无极殿上的群臣却皆束手无策。

天子颤巍巍地指着战报上连连出现的名字,声音震怒不已:“这个‘夏浔’到底是何人?我五十万大军竟会被他不足万余的残兵打败!你们说!”

“陛、陛下息怒,此人不过是西越宗室的偏支旁系,一文不名,哪里值得入陛下的圣耳……”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满朝文武竟比不过一个出身山野的蛮子么?!朕要尔等何用!”天子拍案而起,怒而指着一个个垂头噤声的群臣,厉声呵斥。

“陛下!陛下,不好了!”仓皇惊慌的通报声从殿外传来,在空荡荡的大殿响彻不绝:“北境告急,契胡集结了二十万铁骑,已下战书,不日攻城!”

群臣皆被这番话语吓得脸色瞬变。

“这可如何是好?”

“那群北方鞑子可比南蛮可怕得紧,嗜血食肉的,跟野兽没有分别!”

“可朝中眼下既无可用之将,也已无可用之兵了!”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

天子只觉得耳边嗡嗡然,不住地有大臣此起彼伏的惊呼。他眼前一阵发黑,本欲扶向一旁的御座扶手,却不料身子一歪,整个人便笔直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陛下!”

“唤太医!快唤太医!”

天子此番病情来势如山,太医院的医官们倾巢而出,乌泱泱地全挤在天子塌下,低声议论着对症的药方。而抓药端茶的内侍更是如走马灯似的,在昭阳殿中络绎不绝川流不息。

但纵是这般,天子的病势依旧毫无起色,大多时辰都在昏睡着,即便清醒了也难言语。

在此军情紧急的时刻,不得不让在府中省过半年的长乐王祁珩重回朝堂,毕竟如今他已是与天子血脉最近之人。

但祁珩空有一副好皮囊,对于军国大事一概不通,却又自视甚高不愿听从臣下的劝诫,以致于不过几日,朝堂上就已是一片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而此时西越的军队却是愈战愈勇,势如破竹,不仅一举收复失地,并在半月内便夺下了绥州,杀了谢缙祭旗,与北方契胡相互应和,直接向大晟宣战。

连槿对此情形并不感意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用在祁珣身上倒是分外不差。

他如今摆脱了大晟太子的身份,没了原来的礼教束缚,行事起来愈发随性无羁,却甚是有效可行事半功倍。

他既在战场上浴血奋战,那她在宫廷中自然也不能闲着无事。

祁珩只是个高坐于上的木偶傀儡,不足为惧,需要对付的,应是操控傀儡的人。

可自从谢缙被杀的消息传来后,谢如湄就称病不出蒹葭殿半步。倒不是奈何不得她,连槿知道只需吩咐卫峥一句,他就能立马提着谢如湄的人头来见。但只是死这样的惩罚,对于她枉死的母亲,对于她十六年的孤苦艰辛,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她要让谢如湄生着,却尝着比死亡更甚的痛苦。

就在连槿一边在御前守在天子,一边暗中想着整治的法子,却陡然听闻芷兰回宫的消息。

“你如何回来了?”连槿看着小腹隆起的芷兰,微微蹙眉。宫掖诡谲难料,怎比得过行宫的清净闲适。

芷兰却是笑意不减,走近连槿身侧,附耳轻声道:“我回来,自然是来帮你的。”

第66章 . 作戏 丁婕妤在园中落水了

红烛帐暖, 春宵时短。

怀中的温香软玉,在耳边吐气如兰:“陛下,您可否对妾身许下今生的承诺, 执手结发,永不相负?”

他半阖着眼眸, 笑意融融, 将怀中的娇人儿搂紧了几分, “何止今生?即便是来世,朕也要与云卿相守白头。”

“妾身不敢奢望来世,只愿今生, 陛下您能不负妾身心意。”话尾处渐渐染上伤感, 带着欲说不能的酸涩。

他轻声哄道:“好好好, 朕允你所愿, 今生绝不负卿。”

“天子一诺, 可不能戏言啊。”她浓墨的瞳仁中带着些许狡黠的笑意,定定地看向咫尺外的良人。

“朕若负你,自绝子嗣。”他倾身轻吻她的额头,眉眼极近温柔,“如此, 你可放心了?”

“嗯。”她皎洁如月的脸庞上绽开灿然的笑容,美若昙花,低声喃喃如梦呓,“自当如陛下所言。”

猛然,眼前的一切如水面涟漪般退散平复, 不见旖旎香帐,不见怀中佳人,唯有目不能视的茫茫黑雾, 而耳边犹自回响着“执手结发,永不相负”的誓言,一声声一遍遍,就像是粗如手腕的铁鞭抽打在心头,痛得难以自抑。

“啊——”他不由得高声痛呼,四肢挣扎着试图躲避那无形却痛彻心扉的鞭挞。

“陛下!陛下!陛下醒了,快唤太医!”如梦靥中一样熟悉透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惊得惶然睁眼,正正对上那双一致无二的墨色瞳仁,混沌未清的神思,令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云卿,朕不是有意负你……朕也不忍心,但你,你们一族,实在是不得不令朕担忧……”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自己干涩的咳嗽声打断。

侍候于一旁的连槿,赶紧拿来温热的茶水,递至天子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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