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63)

夏初被芷兰轻言细语下的狠意惊得后退,连连摆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太子殿下不再追究,放过你我,便也就好了。”

“放过?”芷兰的语气微微上挑,陡然变得尖细刻薄,“纵是他肯就此罢手,恐怕也有人不肯放过我。”

“谁?”夏初未曾明白芷兰言语中讽刺之意,担忧地询问出声。

“娘娘!”侍立于门外的宫婢扣了扣紧闭的屋门,“连御侍要见您!”

芷兰微微一惊,几近媚惑的唇角勾起,声音低得仅她一人听得见:“瞧,这人不就来了”

夏初一听连槿来了,不禁慌了神,他并不愿意让连槿看见自己在芷兰这儿,而且还是独处一室。

芷兰看出他的尴尬困窘,指了指屋内,“屏风后有一道暗门,你从那出去就是了,没人看得见。”

夏初也顾不上理会芷兰话语中异样的酸涩,忙应了声就急急转入内室屏风后。

芷兰脸上失落黯然刚刚收起,连槿就直接推门而入,重重地松了口气,露出万分庆幸的灿然笑容:“太好了!你还在这儿!”

芷兰笑着迎上去,“瞧你说的,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本以为这行宫比禁宫人少事稀,却没想到也难有我的容身之地呢。”

连槿对上芷兰有些凉意的目光,心里泛起一阵不舒服。“芷兰你……”

她话未说完,猛然记起什么似的,赶紧将身后大开的屋门紧紧合上,才低声附在芷兰耳边道:“你不是准备今晚酉时与夏初一道……私、私奔吗?”

芷兰恍如被雷击中一般,呆愣了半晌,才哑然失笑,“是夏初哥哥同你说的?他竟把我的笑话当真了。我只不过是昨日与你说完话后,在回来的路上碰巧遇见他,想起曾经对他有过的那些无谓心思,与他玩笑了几句而已……唉,没想到夏初哥哥竟是这般小题大做,还闹到你那儿去了。”

芷兰说得随意轻松,连槿却听得心里愈发沉重。

夏初虽在性格上有些懦弱,却并非无主见粗心思的人。而且他素来好面子,若非芷兰逼得他实在走投无路,他绝对不会肯将这般难言的事情告知自己的。

芷兰愈是寻说辞掩饰,愈是说明她心中有鬼,而且她如今,竟连自己也都不信了。

连槿想得心中一阵泛寒,看着面前的芷兰笑靥如花,却不忍点破,微微颔首,无力笑道:“你没事就好。”说完,起身便要走。

既然她不愿诚心相告,自己再待下去也是枉然。

但走出几步,连槿还是止步返身,回眸定定地看向芷兰。摇曳烛光下,墨色瞳仁里的沉痛失望毫不掩饰。

“芷兰,我还是那句话:我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连槿一字一顿,像是真挚敦敦的提醒,却又像是最后的警告:“但你若是再做傻事,我也难保得了你。你,好自为之。”

芷兰脸上盈盈的笑容一僵,连槿却是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步履如风。

外头的宫婢见连槿走得如此之快,不由得有些惊诧,待进屋却看见芷兰身形晃动,赶紧上前扶住。

“娘娘,您……您没事吧?”

芷兰闭眼,忍住涌上眼眶的酸涩湿意,声音却轻得仿佛随时都将断去,“我昨儿吩咐你的事,你可办妥了?”

宫婢点点头,颤声回道:“回娘娘的话,都办妥了。可是,奴婢也是方才听说,为陛下试药的,一直都是连御侍。”她知道自己主子与连槿是旧时故交,感情甚好,不由得建议道:“奴婢现在去药膳房将那药换下,还来得及……”

“正好。”芷兰睁开眼,足以媲美星辰的明眸里此时却漾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她死了,我也落得个清净。”

第55章 . 试药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你要对连槿做什么?”充满怒意的吼声从内室传来, 吓得芷兰与宫婢惊呼连连。

待芷兰看清从屏风后步出的,一脸怒容的人,方方松下口气:“夏初哥哥, 你怎么还在这儿?真是吓死我了。”

夏初却丝毫不顾芷兰娇媚婉转的莺啼声,用力地抓起她的两只手腕, 既是失望又是急切:“你不是一直说, 连槿是你的妹妹吗?可、可哪个姐姐会像你这样, 有害自己妹妹的心思?你快些告诉我,你到底准备对连槿做什么?”

这是芷兰第一次见夏初对自己这般疾言厉色,他愈是紧张心疼连槿, 她的心里恨意愈是止不住地泛滥而出。

她猛地挣开夏初, 极美的脸庞上竟露出疯魔了般的神情:“连槿连槿, 从小到大, 你眼里就只有连槿!可她呢!她根本就瞧不上你!你掏心掏肺的对她, 她转眼就把你卖给太子了。她口口声声说,我是她的姐妹,可她还不是一样想借太子的手除掉我!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

夏初不敢置信地看着芷兰,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个陌生人,“你怎么会这般想?她同你姐妹多年, 她为人如何,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吗?她虽待旁人疏远,但对你可是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或许是吧。”芷兰垂下眼眸,低低笑着:“但这份真心在这深宫中又值几分几两?”

“我是良籍入宫, 而她只是奴籍的罪人之后,可章师父却处处对她偏心照顾!你以为我当初不想去司籍司,不想做女官荣登高位, 你以为我就这么稀罕当任人糟践以色事人的舞姬?”

芷兰哧哧笑了起来,媚眼如丝,惑人心神,但那樱唇下吐露的,却是浸透了毒的怨恨:“是章岘,他不许我进司籍司,怕我抢了连槿的风头,耽误了她的锦绣前程!”

“师父?!”夏初愕然地退了一步,复而坚定地摇摇头,“你定是会错师父的意思了。你容貌出众,身形姣好,当然更适合进司乐司……”

“你看,连编出来骗我的理由都一模一样。”芷兰娇笑连连,面颊上染上几分尚未彻底遗弃的少女心思:“但是我当时并不在乎,因为司乐司有你啊,夏初哥哥。可我明明比她貌美数倍,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夏初急得无法耐心听完她的诉苦,只能僵硬地敷衍着她:“好好好,过去都是我的罪责,我不该这般忽视你的心意。我以后,定会更好的待你。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想对连槿做什么?”

芷兰偏了偏头,看向一旁的滴漏,见已到了天子服药的时辰,才语笑嫣然地缓缓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原本只是想弄些乱子,让他们无暇追赶逃出宫的你我。如今却是歪打正着,报应到她头上,也算是天意。”

芷兰愈是笑得开心畅怀,夏初愈是揪心发颤,他几近失态地上前,用力摇着芷兰的双肩,声音带着哑然的哽咽:“你到底对她怎样了?”

“只是在给陛下的汤药里多加了些东西罢了。”她贴近已是怔然的夏初耳侧,吐气如兰,“陛下或许喝不到,但她却是逃不了的。如今,怕是早已咽气了吧。”

“你!”夏初从心痛至极中渐渐恢复过来,满腹的惊怒令他奋力抬手推开攀附在自己身上的芷兰,“你如何能这般蛇蝎心肠!”

芷兰被使出全力的夏初推得步伐不稳,栽倒于地,额头则不偏不倚地磕到一旁的梨花木案角。

“呀!出血了!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娘娘……”一直退至暗处不敢出声的宫婢见主子竟受伤,吓得高声惊呼,引得本守在外头的宫人们也纷纷涌入,“娘娘……”一时场面混乱不已。

额头撞得不轻,以致于芷兰眼前金星直冒,再加上来回走动的宫人,她根本看不见夏初的影子。

“拦住他……快……快替我拦住……拦住他……”她细弱蚊蝇的叫唤声被淹没在宫婢们的呼喊里,无人听见。

她绝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可怕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连槿从汀水居回到天子寝殿时,即便是极力掩饰,却也让阅人无数的福海看出些许异样。他听手底下的内监说,不久前在偏殿附近撞见了本应在倚梅阁歇息的她。

福海也曾听闻她与太子间的蜚短流长,却无心也无意管二人之间的牵扯,于他而言,只要无害于天子,一切皆可视若浮烟。

“你回来的倒是时候,陛下的药刚好送来。”福海笑意融融,示意宫人将药碗端至连槿面前,“有劳连御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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