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看着连槿的脸庞在皎然月色下,惨白得毫无血色,宛如游魂一般,不禁有些担心地询问:“连槿,你没事吧?我知道你如今在御前做事,也是忙得自顾不暇。我本不该打扰你的,但我是真没办法,你是我唯一能……”
连槿无力地挥了挥手,“我没事,若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告知你的。时辰不早了,我先回了。”说着,便不再看向夏初,匆匆离去。
看着那个披着一身清辉月华的纤瘦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夏初的嘴畔滑落一声苦涩的叹息,“你留给我的,永远都只是一个背影。”
夏初伫立于原地望着连槿身形消失的方向许久,半晌才缓缓归去。
待池边又恢复月下虫鸣的静谧后,一个人影从假山石顶跃身而下,悄然无声。
朗朗月色下,贺兰祈笑容款款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状似无奈地耸耸肩,“唉,看个星星都能听得这等秘闻,这一趟还真没白来。”
第53章 . 矛盾 她果然不曾看透他
晨曦微现, 披着一身薄霜的太子风尘仆仆而来,尚未来得及更衣梳洗,便赶至天子寝殿, “父皇如何了?”
“殿下勿忧,陛下病情已无大碍, 眼下只需静养便可。”祁珣的眸子猛地一缩, 日日萦绕在脑海中的嗓音真实地出现在耳畔, 依旧清脆如碎玉清冷如冰雪。
祁珣迟疑了片刻,才将视线朝身侧望去,当逡巡的视线落于她腰间那枚腰牌时, 他紧抿的唇角才难以察觉地微微弯起, “有劳。”
“这是奴婢的本分。”连槿低垂着头, 声音淡淡地没有起伏:“陛下尚在安眠, 此时不宜打扰。殿下星夜前来, 定是困乏。依奴婢愚见,殿下不妨暂先下去休整,待除去风尘疲倦再来服侍陛下,也不会耽误。”
“如此也好。”祁珣定定看着言行中愈发从容镇定的连槿,眼中的笑意渐深。
连槿也已感受到祁珣落于自己身上的目光, 却仍不敢抬头直视,“奴婢这便唤人领殿下……”
“何须这般麻烦,你领孤去便可。”纵是连槿垂着头,也能听出他言语下的不怀好意,寻着借口搪塞道:“陛下榻前不能无人看守着, 奴婢……”
连槿的理由还未说完,福海突然出现在身后,“陛下这里, 由老奴来守着就好了。殿下还同以往一样,就歇在偏殿吧,来往也方便。”
他朝祁珣恭敬行礼后,对满脸疲色的连槿笑着道:“等将殿下安排妥当后,你也就回去歇歇吧,小心累垮了身子。”
福海已经说得这般明白客气,加之祁珣咄咄的目光,连槿无法拒绝,只能应下:“是。”
祁珣这次来得急,同行的只有几十护卫的禁卫军,连贴身伺候的宫人都不曾带上。不知情者,定会被他这番赤忱孝心感动涕零。
但连槿却知道,他这般无利不为的,从不会被无用的感情羁绊,无论是亲情,还是其他虚妄的情愫。
连槿垂首默声地将祁珣引至偏殿,将他迎入殿内,自己却在门前止住脚步,“一应物品俱已备好,殿下入内便是,奴婢就不打扰了。”
“你是想让孤亲自梳洗换衣吗?”祁珣返身看着她,似笑非笑,“你平时伺候父皇时,也是这么敷衍吗?”
他继续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有了父皇的宠信,就可以将孤弃如敝屣了?”
“殿下误会了,”连槿深吸了口气,踏入殿内,“奴婢这就伺候殿下梳洗。”
连槿的确是不愿与祁珣纠缠过久,也是为了能早些去寻芷兰,将昨夜夏初所言的那番话亲自询问她。一想到那个大逆不道的字眼,连槿的心就静不下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芷兰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连槿刚刚一脚迈入殿门,就被祁珣强力拽入,殿门随之合上,她挣扎的双手被他毫不费力地压至背部与坚硬的门板之间,狠狠的力道从手腕处传来,痛楚渐渐漫向全身。
祁珣自从知晓连槿被天子带走后,两日来他就如中了蛊一般,眼里心里全是她的影子,度日如年夜难成寐。一听闻天子病重的消息,他便扔下邺京中如山的国事,直奔南山行宫而来。
众人皆以为太子事亲仁孝,甚至连他自己也是以此为借口,说服自己的理智。唯有他心底深处,才隐隐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
可是她呢?他披星戴月地赶了一夜,她却连个笑容甚至一丝目光都吝啬给他。
思及此处,祁珣右手掌心处的伤口不免泛起疼痛,提醒着他日益可笑卑贱的行径。
祁珣用空余的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颚,逼迫着她与自己对视,嘴角勾起的笑容却是愈笑愈冷:“怎么?如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果真是出息得很呢!”
连槿虽然手无法动弹,腰腿却不断扭动挣扎,“我已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御侍!殿下请自重!”
祁珣欺身上前,用腿抵住连槿的身子令她不能再动弹,“我说当初为何你死活不愿意做我的侧妃,原来是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啊。”
他伸出食指,极近暧昧地抚了抚已被连槿自己咬出齿印的樱唇,“你若再试图挣脱,惹火了我,可就不管你愿不愿意,直接在这儿要了你。到时候,看父皇还能否让你继续留在身边。”
“连槿无论是侍奉殿下,还是伺候陛下,都不过一介奴婢而已,何须殿下如此费心。”连槿唇畔绽开凄然的笑意,“殿下看得上奴婢这粗贱身子,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敢有怨尤。”
祁珣被连槿这淡漠如陌路的语气彻底惹怒,扯了扯嘴角,冷笑吐字:“这可是你说的。”
祁珣不再给她任何言语甚至丝毫喘息的机会,紧紧覆上她的唇瓣,将她的一切呜咽呼声吞噬,在她的唇齿间肆虐占有,长驱直入。
连槿惊恐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咫尺外那双已渐渐蒙上□□的眼眸。
连槿本以为她的这番言语会激怒他,会使他将她这样无耻的女人一把推开,却没想到适得其反,竟成了他进攻侵犯的理由!
她果然不曾看透他。她绝望地想着,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和无力。
祁珣喘息着离开娇嫩如花的唇瓣,而被他禁锢于身下的人儿却已是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臻首倾斜,身子疲软地倒在他胸前,人事不省。
莫名的恐惧从祁珣的胸口蔓延,几乎令他的血液凝固,急声朝殿外吼道:“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本在天子处开着药方,却不料突然被宫人提溜出来,见到满脸阴沉几欲吃人的太子,浑身战栗,还以为是责罚自己对天子照料不周,却不曾想竟是替他人看诊。
让昏倒的宫人躺于太子榻上已是稀奇,更令人咋舌的是,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竟还是最近风头正足的连御侍。
浸淫宫中时日不短的太医,也知这深宫多得是不能见光的秘事,可不曾想竟让自己碰上了。不由得觉得后颈处一阵凉嗖嗖,仿佛上头悬着一把随时将落的利剑。
“御侍大人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只要好生休息着,一两个时辰后自然便会转醒。”太医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生怕一字不慎惹来杀身之祸。
“嗯。”只听见头顶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不需要孤提醒你。”
“是!是!”太医俯身喏喏应道,“殿下星夜赶路,偶感不适,微臣只不过是来为殿下请脉的。”
“很好,下去吧。”
如闻大赦般,太医踉踉跄跄地垂首退出,抹了抹额头上密布的冷汗,长吁一声:万幸,命不该绝!
待殿内多余人等尽数退下,祁珣才走近榻前,凝视着榻上沉静如水的安谧睡颜。如今,似乎唯有此时,他才能见到她这张未曾带任何虚伪面具的真实面容。
祁珣犹豫了片刻,才缓缓伸手,轻如片羽地触碰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触感微凉,仿佛还残留着之前冰冷的泪意。
他收回手,胸口处传来一阵剜心般的疼痛。十年前,他们在佛前相依相持;十年后,他们怎么竟会变成这样?
殿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动作如风地将榻旁的帷帐放下,遮住她安谧无忧的睡颜。
虽知道若非熟人,门外的侍卫定不会将人放入,但他仍带着几分警惕缓缓步出内室。
待祁珣看清来人是贺兰祈时,才略略松下口气,疲倦地揉了揉眉间:“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