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17)

因为用到的机会少,她又粗枝大叶,不敢似连槿那样将银钥随身携带,故而一般都是将它藏于藏书阁内的一处暗格中,而那暗格的位置她从未告诉过连槿。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日清检完宝堂后,就将自己的银钥好好收入暗格中了,那时连槿一直在门外等着自己,今日又一早去了掖庭,那半枚银钥如何会到她手中?

“如此说来,”李绣姝在连槿与云岫二人的身上扫了扫,眼角的细纹缓缓抽动着,“是你拿了她的钥匙,私下打开了宝堂偷取了玉佩,未免他人察觉而将其藏于隔壁。”

“掌事大人英明。”

连槿刚一应下,本压制着云莺的几个宫婢立即扔下她,疾走向跪伏谢罪的连槿。但见她态度恭然,举止卑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她。

李绣姝又深深看了眼垂着头的连槿,嘴角的笑纹愈深。

“将这个偷盗宝物意欲栽赃的贱婢给我拿下,带去暴室!”听得李绣姝这般厉声吩咐,诸人皆不敢怠慢,也不知从哪处寻来的粗绳,忙不迭地就将连槿捆了个严实,生怕她肋下生翼地飞了似的。

云莺歪倒在地上,见她们将连槿捆缚欲带走,顿时急了,却因双颊红肿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不是……她……没有……”

云岫见状急走至云莺身侧,用手压着她的背脊将按至地面不让她再祸从口出,朝李绣姝跪伏谢罪:“云岫驭下不善,云岫甘愿领罚。”

“既然宝物已寻回,我便不严惩你了。”李绣姝笑着抛下一句,“停俸三个月。”

“大人宽仁,云岫谢过。”云岫说完抬眸时,正正撞上被押走的连槿,那一双淡然无波的眼,心里蓦地一紧。

云莺的那半枚银钥,是云岫趁连槿挨着她朝李绣姝下跪时,暗中塞给连槿的。

李绣姝来宝堂时,她便觉得有些反常。而在发现宝物遗失后,她便立即反应过来,昨晚才清检过的,怎会几个时辰后就丢失,这定是有人想借此事栽赃嫁祸给看管宝堂的人。

而掌管宝堂钥匙的,除了她,便是云莺与连槿。

与李绣姝有嫌隙的,便只有连槿。显然,这就是李绣姝给连槿下的套。但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云岫取了云莺藏于暗格中的银钥,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竟是从云莺房中搜出的宝物。云岫本用那半枚银钥做文章,将云莺身上一切的罪名都推到拥有另外半枚钥匙的连槿身上。纵使她巧舌善辩,也不怕本就对她有恶意的李绣姝不信。

却不料,她一来,便似乎看穿了自己心思,紧紧挨着自己正好方便了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将那半枚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地递给她。

而之后她的言语,便更是水到渠成,除了她脸上没有丝毫惶恐的神色之外,一切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云岫微迟疑了片刻,定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连槿,嘴唇微动,却没有丝毫声音。

连槿却是辨得出那个字眼,唇角一勾,笑容稍纵即逝。

“多谢。”

第14章 . 暴室 拿哑药来

“进去!老实呆着!”

被粗鲁地推进一间徒有四壁的房间,连槿踉跄地摔倒在墙角。她低头瞅了瞅皆被捆缚牢实的手脚,不禁失笑。眼下这般情境,她如何能不老实?

她尚未来得及打量令众宫人谈之色变的暴室,仅容一人出入的门洞口便出现个人影,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森森然。

连槿的心蓦地一沉,虽然早已料到逃不过这一刻,但在真正面对时,之前镇定淡然的面具却开始渐次脱落。

“我进宫四十余载,倒是头一次遇见你这样不怕死的宫女。”李绣姝伸手抬起连槿的下巴,打量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不住流转,语气中颇有几分惋惜:“只能怨你命不好,错生了这样的花容月貌。”

连槿抑制住自己不去注意她冰凉冷硬的手指,朝李绣姝恭敬道:“相貌是父母给的,奴婢无法选择。若是掌事您嫌这张脸碍眼,花了便是。奴婢福薄,只愿在宫中碌碌终老。”

李绣姝露出几分兴味,“你既然为了活命,愿意毁弃容貌,方才又何必舍身救人?”

“当时的那种境况,您也应该察觉到了,奴婢若袖手不顾,事后云掌书也定会将云莺受的罪过算到奴婢身上。”连槿坦然地与李绣姝对视,徐徐道来:“与其两人无辜受罪,不如让奴婢一人承担。也许老天念奴婢此生行善为人,下辈子许奴婢一世好运。”

其实,即便没有云岫的暗示,连槿也不会坐视云莺被诬陷不理的。毕竟李绣姝针对的是她,毕竟,云莺一直是真心待她的。

李绣姝自是看见了当时云岫与连槿二人的小动作,也清楚云岫向来护短,只没想到眼前本应是玲珑心思的人儿,竟将事实就这么直说了出来,不禁有些意外。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考虑下辈子了,你还真当我这暴室是无间地狱我是阎罗不成?”

“奴婢知道自己既是入了暴室,自然是九死一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奴婢此生虽庸碌无为,却不曾敢有过任何害人之心。但四日前的夜里,奴婢却是做了件天理难容的事情……”连槿垂下眼眸,尽所能地作出一副凄怆愀然的模样,而眼角的余光却是无时不在注意着李绣姝的神情。

果然,李绣姝的神情有所松动,连扼着连槿下巴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收紧,语气透着隐隐的急切:“何事?”

“掌事您也应记得,奴婢那夜因无意冲撞殿下,心神不宁,甚是惶恐。”连槿用哽咽声掩饰着极慢的语速,“那夜,雪下得很大,奴婢忘了拿伞,更是被冻慌了心神,一时不查,竟,竟然……”

“竟然怎样?快说!”李绣姝紧紧扣着连槿的下颚,狠厉询问道。

“奴婢竟然损毁了手中的宫灯。您是知道的,藏书阁配给都是严格安排好的,若是一旦有损失……”连槿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颈脖处传来一阵剧痛,漫天的窒息感袭上她的心头。

李绣姝的耐心早已被连槿的一通废话给消磨殆尽,凶狠的面目从厚重的妆粉下破开,朝连槿冷冷狞笑道:“你可以继续拖延,就是不知道你的援兵能不能来得及赶到。也许他们根本进不来。”

连槿在赶去救云莺之前,便让锦瑟拿着自己抄写了一半的《阿弥陀经》去交给素妗。既然素妗对自己有所期待,自是不会眼看自己死在李绣姝的手中。

可是如今听得李绣姝这番话,心底却是陡然一凉。即便素妗想维护她,可李绣姝的身份压在那,连林司闺都敬之三分。若是素妗能见到自己,也许还能为自己说几句话,但若是被李绣姝拒之门外,自己便是被抛尸野外也是无人能问津的。

“别再给我装傻充愣,你的那点花花肠子也给我省省,与其严刑上身,不如痛快地说了。”李绣姝稍稍松了松掐住连槿咽喉的力气,“这是我最后一次和颜悦色地问你,那把匕首在哪?”

连槿急急地喘了几口气,笑颜淡淡地看着李绣姝:“掌事您不是很清楚吗?奴婢这几日,除了待在藏书阁外,还去过净水阁,去过禁宫,去过掖庭。像您这般手眼通天,无所不知的本事,您说呢?”

“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李绣姝恼羞成怒地扼着她的脖颈往冷硬的地上一掼,朝身后的宫婢恶言道:“上刑!”

“啊——”

纵是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那十指连心的剧痛传遍周身时,死死咬着唇的连槿仍是忍不住地唤出了声。

“停。”李绣姝走近几步,瞥了眼那纤细的十指上的道道红痕,对着连槿阴恻恻地笑了:“那把匕首你留着也无用,何必嘴硬吃皮肉苦呢!”

连槿冷汗涔涔的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笑靥,在昏暗的室内显得苍白而醒目:“奴婢若是说了,恐怕连这皮肉苦都吃不到了。”

为了活命,她既不能告诉李绣姝那把匕首根本不在她这儿,也绝不能说出关于那把匕首的任何信息,不然自己真成无用可弃的死物了。

唯今之计,她只能尽量拖延,将所有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半本佛经上。

李绣姝没有瞧出她的心思,却被她话语中的轻描淡写给彻底激怒了,“你不知道有时生比死更可怕么?去!给我往死里夹!”

看着那渗着刺鼻血腥味的夹棍又一次靠近自己的手指,连槿侧过头紧紧闭上眼,任凭锥心之痛再次来临,却是死死咬着牙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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