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86)

“不用,”傅容时摆了摆手,将正要起身的我摁下,“你坐着就行。”

我皱了皱眉:“谢阆找大夫来了没有?现在你醒了,再让大夫好好瞧瞧,别以后落下病根了。”

傅容时闻言,却淡淡道:“即便留下了病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弯月似的眼睛里蕴了笑,“小吉,你忘了,我如今是反贼。这院子里外都是侯爷的亲兵,只等我醒了,就要立即将我押解进京、听候官家发落——或许这伤口还未长好,我便已上了奈何桥。”

我盯着他一会儿,认真说道:“不会的,没有那么糟。我以前救过漱玉长公主,官家和大娘娘都很喜欢我,我还是三代忠臣家的女儿、又是朝廷命官,我去替你求情——我不会让你死的。”

傅容时笑了笑:“你忘了,我还绑了你这个三代忠臣家的女儿兼朝廷命官,外面数百兵士都瞧得清清楚楚。”

我立即道:“算不算绑架自然要由我说了算——你要是没将我带出京城,说不准我已经死在了淮阴王手下,这样说来,我还算是欠了你一个救命之恩,我要谢你还来不及。”

——还不仅如此。

傅容时违抗淮阴王的命令将我带出京城,从头到尾要担风险的便只有他一人。淮阴王胜了,他就是勾结前朝余孽的叛徒;淮阴王败了,他就是绑架朝中官员的反贼。

他抛却了长久以来信奉的忠义,将所有的风险担在自己身上,只为了我。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这时便听傅容时道:“如果要谢我,不如就将昨天没说完的话说完吧。”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他:“昨天……?”

傅容时点了点头,甚至唇角还微微弯着,用像是午饭时闲聊桌上菜色咸淡的语气问道——

“倘若现在让你选,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脑子一懵,直接愣在原地,全然没料到他会这样突然地问我。

许是我愣住的时间着实太久,傅容时带着伤有些坐不住,只见他突然捂着胸口咳了一声,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显出痛苦的神色来。

我立即扶住他:“刚才都叫你躺着了,你现在伤还很重,怎么能坐这么久?”

谁知傅容时却顺势摁住了我扶上他的那只手,夹着细碎的咳嗽声问:“我……先前听侯爷说,你之前守着我……几乎一整个日夜?”

“他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我不解,手臂使劲想将他扶上榻,“你先躺着再说。”

他坐在原地执意不动。

“既然你还愿意守着我,又要替我在官家面前求情,是不是代表……你其实还是喜欢我的?”

我对上他的脸。此时我们俩离得很近,我甚至能从他的眼瞳中瞧见我自己的影子——眼中那姑娘神色茫然中发着懵,像是一时寻不到巢穴的幼兽,又像是学堂上听不懂先生教授的学生。

“你应当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没等我回答,傅容时又继续往下说了,“我见过你同我在一起时的模样,我即便鲁钝,也能分辨出喜欢这两个字。”

“我知道当时你同侯爷之间发生了些事情,而我在那时趁虚而入,的确有几分卑劣,可你不能否认——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开心。”

“我们谈得来、性情相投,连口味的咸淡都差不多,相处那些日子,从来没有过任何争执分歧。我想不仅仅是我,你也是同样的感觉,你也同我一样清楚地知道,我们再合适不过。”

傅容时将我的手从手臂上拿下来,两手交叠着握在自己手里。

“我知道此时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我是戴罪之身,不再可能是镇抚司的千户,可我知道,你并不在乎这个。是我之前做错了,我没有问过你,我害怕你离开,所以想将你留在身边,所以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带走。”

“而现在,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倘若抛却一切外物,只让你问问你的心……你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我同傅容时对视,脑中闪过我同他相识以来的点滴。

他是君子如玉的镇抚司千户,从第一眼在应府大堂中相见,他就从没在我脑子里消失。彼时我从来没想过,除了谢阆之外我此生还会同另一个人纠缠在“喜欢”这两个字里,可细想而来,我同傅容时之间的感情却又那样自然流畅、顺理成章。

谁会不喜欢他呢?

他生得这样好,性格这样好,对我也这样好——除却他行差踏错跟随了淮阴王这一点,我从他身上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就像春日里的暖风,将我从黑暗又阴冷的沟渠里拉出来,用我从未敢奢望过的温暖将潮湿的我吹干、将冻僵的我包裹。我从未遇见过、或许以后也永远不会再遇见像他这样的人,能永远温柔又坚定地将我护在怀里这样一个人。

我当然喜欢他。我不能否认。

或许不止于一点点的动心,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多。

只是……

倘若没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的话,或许那个“更多”就会变成“全部”。

我垂下了眼。

几乎是另一个人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瞬间,我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说不好我这算不算一种病——我好像是被烈日灼瞎了双眼的人,曾经疼得要命,可却也永远忘不掉直视日光那一瞬间的灿烂与光彩。

我听见我的声音说“对不起”。

而傅容时,只是顿了那么一瞬间,随后仍然一如以往地摸了摸我的头。

“没关系的。”他说。

“是我遇见你太晚了。”

*

而到了第二日,我才知道,为什么傅容时那样着急地要在醒来之后立即去问我那个问题。

只因他在当夜,就在重兵看守的房间中不翼而飞了。

当我冲进谢阆房中质问的时候,后者正优哉游哉地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项羽本纪》看得正香。

“傅大哥人去哪了?”我将他手中的书打歪,“他现在还带着伤,没可能自己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跑掉,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我将声音放低,不让外面正挨间房查探的兵士们听见。

谢阆闻言却淡淡瞥我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傅容时是朝廷要犯,我能动什么手脚?”

“你也知道他是朝廷要犯!”我瞪他,“他在你手底下跑了,你又是什么罪名?”

谢阆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在他眼底瞧见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我以为他跑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无罪释放我才高兴。”

谢阆眯了眯眼:“那你原本打算……怎么让他无罪释放?”

“我?”我张口就来,“我打算劝他交出淮阴王一党的官员名录,将功补过;我再去跟官家和大娘娘求情,就说是我自愿跟他出了京城,他根本没有绑架我——”

“——然后你也成了勾结淮阴王手下的乱党?”谢阆立即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原本就很尴尬?”

“我?”我愣了一下子。

“你。”谢阆正色道。

“其一,你曾经被应院首板上钉钉地摁死了乱党的头衔,而能证明你清白的,只是王平一人的说辞而已。”

“其二,你在进入淮阴王府之后,当夜就掉进了密道之中,不仅没能拿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还险些打草惊蛇,坏了官家筹谋。”

“其三,若你向官家求情,说你是为求保命自愿随傅容时出京城,如何证明你不是见势不妙畏罪潜逃?更别提你先前曾在他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你说得不错。”半晌,我泄了气似的跌坐在罗汉床上,“我自身难保,再去官家和大娘娘面前求情,或许根本起不了作用,但这说到底是我的事情,而你……”我转过眼看他。

而他完全没必要背上这个看守重犯不力的罪名。

“……你是为了我所以把他放了。”我缓缓道出。

谢阆清楚地知道,回京之后我无论如何都会去替傅容时求情,为了不让我牵扯到反贼的罪名里,所以谢阆直截了当地将傅容时放了。

人都不见了,我就没理由去求情,那么我就仍然可以是被傅容时绑架的卧底。

谢阆将我反贼的帽子摘了,却给自己带上了一个放跑反贼的帽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咬了咬唇,“放走反贼、包庇反贼,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你靖远侯府几代人积下来的功绩说不定都要被抹掉……你非得趟这趟浑水吗?你觉得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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