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吗?”秦簌簌身边那位不辨雌雄的小倌吟松激动道,“听说生得极好看,是京中姑娘们的春闺梦中人呢。”
秦簌簌笑出鹅叫:“就是他——不过约莫很快就从别的姑娘梦中出来、只入一人心了。”
我瞪她一眼:“你别乱说话。”
“那你这个当事人说说,是怎么回事。”秦簌簌开口。
我晃了晃杯中酒,也懒得藏着掩着什么:“前半截差不多。白云观遇刺、谢阆救我、我抱了谢阆。”
秦簌簌揪出了关键处:“……他说你是他的人呢?”
我顿了顿,避开她的眼神:“……也是真的。”
秦簌簌的眼睛仿佛放出了光:“那你们这算是……定下来了?”
“别说胡话,定什么定。”我皱眉,“我和谢阆清白得很。”我当日的确只是抱了他,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清白?”秦簌簌嗤笑一声,“我早就看出你们之间的不对劲了。前段时间我听尤满诗说……你以前可给靖远侯府送过不少东西,你这还瞒着我呢。”她挤了挤眼睛。
“如今美人在怀、得偿所愿的感觉怎么样?”
我抿了抿唇,一口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感觉真不好。”
我不喜欢说谎,也从来不耻于承认自己的感觉。
就如三年前我能毫无保留地追在谢阆身后跑一样,我不愿隐藏自己的感情,也从来不是偷偷摸摸将事情藏在心里的人。
“我好像……又喜欢他了。”
确切地说,喜欢他这件事,我大概从来没有完全放下。
“求不得”三字,像是人的一个魔障。
我给自己倒酒,一杯接一杯地饮。
我可太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羊肉想吃第二回、南墙想撞第二次、喜欢一个人竟也要趟两趟浑水。
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可脑子里偏偏只有他一个。
就好像直视日光的时间太长,所以瞎了。
所以眼里再看不见别的。
*
不知喝了多少杯酒,我与秦簌簌几乎双双站不起身来。
这时,雅间忽然被人粗暴撞开。
“——应小吉!”
第47章 被捉 “官员狎妓,三年起刑,你可知罪……
我喝得半醉, 光是耳朵里听见了响动,看向门口时却是模模糊糊,瞧出了十几个重影。
“谁……叫我——嘶哈!”我定了定神, 甩了甩脑袋,自觉清醒地开口, 却不慎咬到了舌头。
“应姑娘?”身侧坐着的小倌疏莲凑过来, “是咬着舌头了?”
我刚想点头, 却觉得后脖子骤然一紧,接着就离了地。
“哐”地一声,我后背撞在雅间的墙壁上,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因舌尖和脊背的双重疼痛而激出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啊……”我低呼一声, “鸣风……鸣风?”
“……你搞什么?放开我……”
“你看清楚我是谁。”
耳中听见了熟悉的嗓音,我仔细看向面前的人。
白影的面孔模糊,分明是我点的小倌鸣风。
可细细看去, 又有些不像……好像变好看了些?我晃着脑袋眯着眼, 试图瞧清楚。
“你不就是……鸣风……?”我懒得细想也看不清楚,只顺着原本的想法说, “……是鸣风……没错。”还点了点头。
我隐约听见身前的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
——我怎么觉得突然有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似的?我一阵哆嗦。
后脖领处一松, 我落到座位上。
“这房中的小倌全抓起来。”
“私自接待朝廷命官, 给我查封这伎馆。”
“你不知道来人是谁就敢迎进门?这是咎由自取。”
耳边哭喊嘈杂的混乱声响, 我皱了皱眉,脑子转不过来。能听见那人说话的声音,却想不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好吵。
我朝身后骂了一句“别吵了”,继续拿起筷子,夹起一口的小拌菜就要放进嘴里。
“还吃?”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我手上的筷子夺走。
我眼睁睁瞧见我那一筷子小拌菜落到地上。
“鸣风你胆子是不是——哎唷!”
叱责的话没说完,我便感觉一阵翻天覆地——我被人直接扛上了肩。
酒气顺着血气冲上了脑子, 我一阵眩晕,只觉得颞颥两侧开始发疼。
连带着被肩膀卡住的腹部也疼。
“你、你、你胆大包了天?”我大着舌头呵斥,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知不知道我、我是谁?……敢无礼?我跟你说,你要再、再放肆,我……我就捶你!捶捶……捶到你……捶到你肾虚!”
我两手成拳,一边叱骂一边猛捶那人的腰。
“别动了!”
一声冷飒的呵斥从前边传来。同时,只听见“啪”地一声,我感觉一阵火辣辣疼痛从上边传来。
我愣住:“???”
他,打了,我的——
——腚?
我哇一下控制不住就哭喊起来。
我就是醉着,也觉得又气又恼,间歇还生出了几分委屈来。
我怎么……
……这么惨。
他娘的。
我在家被应院首欺负,在外边被刺客欺负,去隔壁被谢阆欺负,现在来嫖……还居然被小倌欺负上了。
你说我好生生一个清白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倌打了腚……我还要脸不要了?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应院首说不准就得打断我的腿;他打断了我的腿,我就得跟他断绝母子关系;断绝了母子关系,我就没道理再养着他;我不再养着他,只需要三天他就得饿肚子;他饿肚子狠了,就得上街乞讨;他上街乞讨,就是堕了晟朝翰林名声;堕了晟朝翰林名声,他就要被官家治罪吵架诛九族……
我忘了还在哭这事,琢磨了半晌之后,只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还好我先跟他断绝了母子关系,要不我也得连带着被诛。
……算是躲过了一劫?我觉得我的思路清晰且自洽。
就是头有点晕。
*
迷迷糊糊地闹了半天,我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反正就是我累得快睡着的时候,有人又将我扯了起来,捏着我的脸往我嘴里灌汤药。
我没力气挣扎,只任凭那人的动作。好在喂药那人的动作虽然看似粗鲁,劲却着实不大,灌药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
灌了一碗酸苦的药水下肚,还不忘给我塞了一颗蜜饯进嘴。
我懒得动、更懒得管那人是谁,嘴里嚼着蜜饯就往后躺去。
边嚼边觉得这蜜饯口味怪熟悉的。
过了一会,脑子清醒了些。我听见了水声,有人捉住了我的脚腕,开始给我的鞋袜往下拽。
“干嘛呢?”我一脚就踹了过去,不耐烦地抱着枕头起了身。
那人没被我踹开,一只手还抓着我的脚。
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越过手臂肩膀,瞧见了……谢阆。
我抖了抖:“……谢阆?”我是不是花了眼。
他不咸不淡地瞧我一眼,手上继续脱我的鞋。
“酒醒了?”
这不废话。
就是没醒,我看见您这张脸也醒了啊。
我把脚往后拔:“醒了。”虽然看东西还仍有些重影,大约是没完全清醒。
“你别弄了,我这就回家。”
“回家?”他没看完,手上迅速地脱下我一只鞋,转眼又抓上我另一只脚。
“不是跟院首大人断绝关系了?”
我愣住。
……好像有这事?
……又好像没有。
谢阆看着我哼笑一声,听不出情绪。接着他就将我光溜的两只脚往下一扯,浸入热水中,嘴上命令道:“待在这。”
“那怎么行!”我被热水一激,神智又再清醒了一些。
我赶忙坐直身子,用裙摆遮住水盆与我光溜的脚:“我待在这实在不合适,我得走。”我转头四处看了看,勉强认出这是谢阆的房间。
谢阆回身洗了帕子,招呼也没打一下就冲我脸上怼,我刚想挣扎,却听见他又说了话。
“在这不合适,去伎馆就合适了?”
我僵直地垂下手,任凭他有些生疏地给我擦了脸。
“什么伎馆啊……”我小声嘟囔解释道,“不是那种地方。”
他冷哼一声。
“官员狎妓,三年起刑,你可知罪?”
我立即伸出手喊冤:“苍天可鉴日月为证,我就是想找漂亮小哥哥喝个酒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