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赵宸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微微遁走京城之事,她本就不曾瞒着朕。”
苏禄钦闻言,笑而不语,心里却道,陛下,您当时可不是这般说法。
“哼,赵宇当真自作多情,微微连朕都嫌弃,还会看上他那劳什子王府?不自量力!”赵宸满是不屑。
只要自家陛下不再暴跳如雷,苏禄钦都顺着他,“有陛下这等珠玉在前,瑾王确实入不得六姑娘的眼。”
赵宸反身坐回软榻,面色沉静道:“朕命令严防死守宫内外各处,怎么?你们先前半点消息都未得到吗?”
苏禄钦也心里发苦,他瞅着脸道:“太皇太后自那日见过六姑娘,又与许贵太妃等人详谈后,日日礼佛再无动作;平远侯府因着许氏与许夫人生了嫌隙,来往不及过去频繁,只平远侯为着送薛五姑娘进宫四处走动,没甚异状。”
“瑾王那处也一切如常,”苏禄钦细禀近日得来的消息,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发现一处端倪。
“昨日瑾王侧妃出府,至张家瓦舍听戏,期间偶遇手帕交,二人相谈甚欢!”彼时他正陪着赵小宸下棋,未来得及深思,没成想一时疏忽错过了关键信息!
“老奴不察,请陛下降罪。”
赵宸道:“你确实有罪。”
“赵宇的侧妃对他死心塌地,两人朝夕相处,赵宇行事不便,未尝不会托付给侧妃完成。这与夫人外交是同一道理,你手下人竟是不知么?”
“此次未酿成大错,下次呢?当事关朕的性命之时,他们还这般不堪大用么?”
“苏禄钦,你何时变得这般妇人之仁。”
这还是赵宸头一回对苏禄钦说重话,他心下大骇,双膝跪地,深深叩首道:“老奴知罪。”
“罢了,”赵宸伸手扶他起身,“赵宇狡诈,你也是防不胜防。”他继而冷笑道,“他倒是为微微费劲了心思,哪怕百般周折,也要达成所愿。”
“你亲自安排,返京后,朕直接去平远侯府。”
气死了啊啊!让赵宇这般羞辱,微微定然委屈不已。
...
媒人婆子的话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震得薛碧微耳边嗡嗡作响,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瑾王?赵宇!
她不可置信的转眼对上老夫人的视线,企图从她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今日之前,老夫人还做着老封君的美梦呢,一朝梦碎,她也难以面对现实,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岁般有气无力道:“太皇太后亲下懿旨,将你赐给瑾王为妾,择吉日入府。”
“瑾王殿下仁厚,不愿苛待于你,又特意遣了媒人提亲。”
薛碧微茫茫然,不由自主的开口道:“为何?”为何是我?
许家所图甚大,为了拉拢赵宇,少不得有所牺牲。然而与己方无益之事,他们定然不会白费力气。按照原本的剧情,许家连唯一的嫡女许芊芊都可舍弃做棋子,还不是因为让她与赵宇苟且,所获颇丰。
如今许芊芊折了,便轮到她了吗?
薛碧微的心思百转千回,却也不对,若是真将她如许芊芊一般的利用,便不会直接推给赵宇。
以现在的情形看来,更像是太皇太后等人觉得她已经毫无价值,将她随意处置的结果。
可是,事实如何,没人能告诉她真相。
媒人婆子附和老夫人道:“还是咱侯府当家做主的明理!”她喜气洋洋的与薛碧微道:“今日瑾王随陛下出京祭祀先帝,不得脱身。待明日,殿下会携聘礼亲自过府。”
“殿下说了,旁的姑娘成亲该有的,姑娘都有!断然不会亏待了姑娘!”
听到这话,老夫人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喜色,而对薛碧微却是凌迟。
在她所知道的剧情中,赵宇之所以喜欢原主,恰好是她长了一张让他深深迷恋的脸。
赵宇成功篡位又将原主占为己有后,原主迫于他的威慑不得不在他的掌控下苟且偷生,可是又实在害怕他在床笫之间花样百出的手段,为着避开每日的侍寝,某次她刻意弄花了自己的脸。
如花玉面长了满脸红疹,成功吓退了赵宇。
而原主,却也因为她的任性,她对自己容貌的作践,换来赵宇的疯狂报复。
无休无止的三日三夜,人间地狱当如是。
所以,哪怕赵宇如何巧言令色,他也不过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罢了。
第63章 . 六十三只团子 安抚
那媒人婆子瞧老夫人的脸色, 便知事已大功告成,原想着在侯府蹭上一顿山珍海味,奈何须得即刻回去给侧妃回话,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拿了老夫人给的赏钱后就告辞离开。
待人走得远了, 老夫人示意贴身嬷嬷领着屋中侍女各自退下。
她拄着紫檀木仙鹤瑞草云纹手杖缓缓走近薛碧微, 目光殷切, 面上的怜惜之情不似作假,她握着小姑娘的手道:“你今日与祖母说实话,那日在太皇太后跟前可是有失仪之处, 从而惹了她的厌恶?”
“否则, 她怎会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羞辱你?”
平远侯府即使沦为末流侯府, 那百年累积的家族底蕴还在。若是老夫人托大, 说一句瞧不起太皇太后乡野出身, 也无人能反驳她口出狂言。加之薛碧微还是嫡出二房独女,不谈父亲,只论其母家,那也是青衫磊落的书香门第,无可指摘之处;后辈中又有如表兄秦谡一般的少年才俊,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如此身份品貌,除非她自甘下贱与人做妾,便是不能入宫,嫁予寻常勋贵做正妻也非难事。
“孙女不知。”
太皇太后乃情绪外放之人, 多年养尊处优,无须谨小慎微的过活,更是让她将喜怒都放在脸上。她见到薛碧微时, 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未有作假之处。
莫不是赵宇进了甚谗言?难不成太皇太后与他关系竟亲近到言听计从么?薛碧微脑中形乱如麻,她获得的有效信息太少,是以完全理不清、也看不透其中关窍。
她满脸惶惑无措,老夫人知晓也问不出甚关键来,只得无奈叹道:“皇权压人,有甚委屈,除了打落牙齿混血吞外,别无他法。”
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小姑娘,即使平日里处事淡定、进退有度,可自己的终生大事贸贸然被旁人决定,她还是会胆怯、害怕的。
薛碧微眼睛含泪,欲坠不坠的可怜模样,让老夫人生了一丝恻隐之心,她知晓此后进入王府后宅,每日在王妃、侧妃手底下讨生活,于她这娇嫩的孙女来说,不啻为末路。
然而事已成定局,还能反抗不成?
她柔声细语的安慰薛碧微道:“将来的日子也并非全是凄风苦雨。”
“你长得好,瑾王又不是那三心二意之人,他既然亲自求娶,想来对你是真情实意的。你趁着他的情分还在,早早儿的诞下长子。眼下瑾王又无正妃,若他大喜过望,请旨晋你为侧妃呢?或是将你的孩儿立为世子呢?”
薛碧微不动声色的听着老夫人给自己洗脑,心里冷笑连连,不曾想老夫人还是天生乐观之人,看来以往白日梦没有少做。
她又道:“再者,圣上龙体有损,即使后宫进了人,能否有子还是两说。”
“江山后继无人,而陛下又仅有瑾王这一兄长,由此看来,以后的日子,谁能说得准呢?”
老夫人拍拍薛碧微的手,“祖母方才的话,你仔细思量,是否有理。你随了二郎,聪敏机警,只要能在王府后宅保全自己,苦尽甘来不是虚言。”
她这般态度,倒也不出薛碧微意料。入宫无望,老夫人就立时转变观念,让薛碧微攀紧瑾王这棵大树,而另一方,还有薛妙云和薛映秋做双重保障。总之,不管当今和瑾王谁胜谁负,平远侯府都便宜占尽。
“孙女谨遵祖母教诲。”薛碧微早已寒了心,眼底一片漠然。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识时务,挥挥手,“回去罢。”
喻杏在门外等得心焦,尤其是见到一陌生婆子从正屋里出来,还与远山院的嬷嬷说甚“提亲”、“说媒”等让人遐思的字眼,她更觉自家姑娘的前路险象丛生。
薛碧微的衣衫才刚刚露出一片裙角,她便迫不及待的跳上前,倒还记得眼下在老夫人的势力范围,在张嘴前收敛了些行迹,规规矩矩道:“姑娘无事了罢?”
“走罢。”
远山院如同一座暗不见天日的囚笼,处处被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压抑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