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一脸戾气,模样活像是从阴间爬上来的厉鬼。
这人手指才冲他指过来,苏恒抬脚朝这人裤裆中心踢了过去。
“嗷呜~”
彪壮大汉一下子缩成一团。
心头裹着一股火气,也不知道是晚饭吃的不舒坦还是这群人议论周青刺激了他,一向武功不外露的苏恒硬是提着拳头闷头一顿揍。
五个壮汉被他撂倒,苏恒一言不发离开了。
徒留五个壮汉莫名其妙怒火中烧躺在地上。
他们是送端康伯来的,这地方是一条小巷子,黑灯瞎火的,刚刚打架来的突然结束的又迅速,他们直到躺在地上甚至都不知道是被谁揍得!
“老子特么招谁惹谁了!”
这话苏恒听到了。
他扬了杨嘴角朝前走,谁让你们说我妹妹!
郁闷了一晚上的心情,因为打了一架,莫名其妙的好了。
心情好了,忽然察觉到,他所在的巷子有点特殊。
这不是寻常民宅一带的巷子,这巷子墙那边,是驿馆。
走着走着,苏恒猛地顿足。
驿馆!
他霍然回头,黑暗的巷子里,端康伯府马车上的那盏夜灯格外明显,光晕虽然不强,但存在的刺眼。
被他撂倒的五个人还在骂骂咧咧。
而马车所停靠的地方,有一个小的角门,这门应该是供驿馆粪车出入的。
端康伯府的人,为什么大半夜的来这里?
走的还是这种不为人知的小门?
眉梢轻轻一挑,苏恒飞快的环视四周,他刚刚之所以拐进这巷子,就是因为走在巷子口的时候听到里面的污言秽语。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有了这种收获?
周府。
王瑾缩头缩脑跟在周怀山一侧,压着声音道:“爹,我们这么进去,会不会打草惊蛇把人吓走了。”
周怀山瞧着自己儿子这猥琐的做贼样,抬手在他脑袋一敲。
“站直了,现在还在自己家呢!”
王瑾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环境,吸了口气,龇牙一乐,站好了,“我这不是提前适应一下气氛嘛。”
“适应屁的气氛,你去了那边也是回自己家,在自己家要适应什么气氛?”
王瑾立刻笑道:“对哦,两边都是自己家,我紧张什么呢!”
沈励立在一侧,看看王瑾,看看周怀山,捏了一下眉心,然后道:“爹,你也站直了吧,弯的时间长了腰疼。”
弯腰驼背贼模贼样的周怀山转头十分双标道:“我紧张!站直了忍不住想要上茅房!”
王瑾立刻跟着道:“对对对,爹,我和你一样,一紧张就想抱着肚子,站直了就想上茅房,这种症状在考试前格外明显。”
周怀山就道:“都是让上学霍霍的,要是不上学,什么事儿没有,妈的,明儿还得上学。”
“就是……”
沈励明白他俩的心情,及时的打断了这段对话,“咱们现在过去吧。”
紧张这种情绪,不议论还好,一旦议论了,说的越多,情绪越浓,情绪乱了,容易影响判断。
沈励在左王瑾在右,两人一人抓了周怀山一只胳膊,三人纵身而起,越过一条不算太宽的巷子,稳稳落在一巷之隔的荣阳侯府。
这宅子,王瑾并不熟悉。
尽管他出生在这里,可成长的这么多年,离它最近的时候也只是在大门口经过,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对他而言,都仿佛是来自于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瞪大眼睛瞧着眼前一切,一丁点入眼的东西都不想错过。
这是他家。
原本因为紧张而怦怦乱跳的心,在进来落地的那一瞬竟然出奇的平静下来,这一刻,他只想好好看看这里。
鼻根有点发酸。
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子,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哭了,也许还在睡着。
苏恒好歹三岁了,虽然算不上多大,但是因为事件太过刺激惨烈,苏恒有着血腥的难以磨灭的记忆。
苏恒说,这么多年来,他重复做着一个梦,就是在祠堂门口,他眼睁睁看着人头落地,耳边全是惨叫声。
这是他对荣阳侯府唯一的记忆。
他无法想象,那样一幕对苏恒造成的刺激有多大,但是他知道,一定很大很大,大到他不敢去想,不忍心去想。
……
他们的落地点正好是今儿白天周青遇到状况的平行位置。
然而这里现在并没有什么人。
沈励锋锐的目光四下扫过一眼,转头朝周怀山轻声道:“我去祠堂那边。”
若是有人就住在这里,那他必定是出于某种执念在守着什么。
最适合的地方,就是祠堂了。
毕竟当年血洗荣阳侯府的时候,祠堂门前发生的那一幕太过惨烈。
按照先前说好的计划,沈励从暗地里绕过去,周怀山和王瑾则明目张胆直接过去。
这样,暗中有什么动静沈励才能及时发现。
周怀山点了一下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沈励正要走,他忽的道:“我可能猜到是谁了。”
沈励步子猛地顿下,回头看他。
周怀山目光一闪,又摆摆手,“也不一定,你先去吧。”
沈励看了周怀山一瞬,转头离开。
他一走,王瑾跟上周怀山,在周怀山的带路下,爷俩直朝祠堂而去。
“爹,你刚刚说猜到了?谁?”
第四百一十九章 顺子
荣阳侯府,祠堂。
祠堂外的陈年青砖裂缝斑驳,缝隙有杂草丛生,月色下,夜风轻拂,杂草摆动,给这曾经发生过惨案的现场平添几分凄怆,就连空气,似乎都在这里变得比别处更加粘稠沉重。
仿佛带着腥味。
王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咯吱。
一声闷响,打破了夜的静。
第一次推开自己家的祠堂大门,王瑾手都在抖。
大门推开,他跟在周怀山身后,抬脚迈过门槛,走进去。
曾经挂着祖宗画像,摆着祖宗牌位的祠堂,如今空荡荡的,但却没有经久不用而产生的蛛丝儿,甚至连陈旧腐朽的气味都没有。
空荡荡的屋子,很干净,看得出有人在经常打扫。
周怀山闷闷吸了口气,凭着感觉走到曾经跪拜的地方,盯着对面的墙壁愣了好一会儿,缓缓跪下,神色哀默。
王瑾跟着跪下。
不似周怀山的表面平静,他全身都在抖。
出生二十年,第一次跪拜列祖列宗,王瑾心头情绪万般,像是压着一座山,又像是压着的山被人搬走,说不清道不明,既觉得又憋又堵,又觉得全身通透。
他以为周怀山要说点什么的,结果什么也没说。
爷俩只是默默磕了三个头,退出来。
周怀山在祠堂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沙哑,“就是这里。”
王瑾忍不住打了个晃。
这里,就是八个“儿子”被斩首的地方。
他和苏恒活了,但是另外两个无辜的却代替他们死了。
一个是徐峰三岁的儿子,一个是……
王瑾站在那里,因为心中情绪,额头青筋凸起,一层密密的汗布在脑门,他紧紧抿唇盯着地面。
二十年了。
周怀山闷闷叹了口气,蹲身将来时候准备好的包袱解开,露出里面的一只小盆儿和一叠纸元宝。
“他娘,我带瑾儿来了。”
憋了许久的情绪,在周怀山这话出口那一瞬,王瑾眼底的泪像是决堤一样泄了出来。
他腿一软,顺着跪在地上,指腹摩挲着地面。
“我来了。”
没有叫娘。
周怀山也没看他,只是将小盆儿从包袱里取出来,然后拿了纸元宝点火,又抓了一把纸元宝塞到王瑾冰冷的手上。
扯嘴苦笑,带着自嘲。
“之前我说,等我报了仇再来看你们,结果仇还没有报,我就又来了。
一是给你们看看瑾儿。
瑾儿他,还活着。
王程凯把他养的很好。
是个好孩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在王程凯那活着。
二来……”
他声音顿了顿。
周怀山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音是平静的,就像他背书的时候一样平静,但大颗大颗的泪吧嗒吧嗒的落,几乎要打灭盆里的火。
“珩儿也活着,就是改了个字,不叫珩儿了,换成了恒久的恒,要我说,这个字好,长长久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