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如果你非要曝光他,可以不公开我和我的孩子吗?”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我确定在她眼里找不到对秦征的一丝感情。我突然释怀。秦征这番深情在人家眼里竟然是可以随时丢弃的东西。
我又想起我以前看过的一句没什么三观的话,你睡不到的人,也许别人早就睡吐了。乍一听有点道理,代入我跟秦征之间,我不能让秦征用心对待,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我没跟高丽说太多,只说发一个微博,高丽也没问,立刻发了。
很快,微博给了推送‘谢皇帝回应了’,我被数以千万计的热度送上了热搜。
我也替高丽写了一篇声明,让她以我经纪人的身份发出来,紧接着,‘谢皇帝经纪人’也上了热搜。后面的事情我就没关注了,我有点累了,想睡觉了。
高丽和老吴还没走,我就进了房间,告诉他们客房有被子。
我躺在床上,抱住被子,蜷成一个球。
谢灵运走了,我怕我想他,就把他的被子搬过来了。
我想着,我抱着他的被子,应该就是抱着他了吧?可怎么不管用呢?我还是好想他。
我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他竟然发了过来。
他说:“我回不去,但我在想着你。”
我哭了。
我攥着手机,被子湿透了。
他又发过来:“别哭了,早点睡,我很快就回去了。”
我眼泪如雨。
我在跟那个四川女人讲我的过去时,忘记了很多事,说到一半就要停下来,想一想再说。我以前不惜命,活到哪儿算哪儿,但我不想那么早离开谢灵运。
从四川回来我就去做了全身检查。
现在结果还没出来,我却总是不安,我怕查出来我精神有问题,我怕我会一点一点把他忘记。我好不容易尝到一点甜的东西,我怎么能忘记那个滋味呢?
我维持着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渐渐入睡。
我总觉得有哪里很疼,但我又找不出来,我只能强迫自己把它忘记,最快忘记的方式就是入睡。
但能睡着是一种幸运啊。
我运气那么差,怎么睡着?我会有困意不过是因为吃了安眠药。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野草,还有山坡,我跟一条巨蛇缠斗,那巨蛇突然变成秦征,又突然变成谢灵运。我不敢靠近,我问他是谁,他说他是来报仇的,说是我上辈子欠了他。
这个梦不连贯,却不碎,好像有剧本,一直在按照剧本进行着。
第二十二章
我醒来已经是中午了,高丽和老吴红着眼睛坐在客厅,看样子一整晚都没睡。我披头散发,丑态尽显,但因为我信任他们,就没什么所谓了。
高丽看见我,打个哈欠,说:“有少数人说你是提前谋划好的,准备让他翻不了身。但有更多明智的人开始指责他,说他犯了法。”
老吴给她补充:“据说警方已经出动调查了,如果重婚罪落实,他最少两年。”
高丽撑着桌子站起来,当下有些血压低,身形一晃差点没摔倒。
老吴扶住她,她推开老吴的手,走向我,把手机给我:“你自己看吧,都是好消息。”
我接过手机。
高丽如释重负,吸一口气,用力叹出去:“我以前觉得你这人忽冷忽热,让人讨厌,不想深交。我把你当棵摇钱树,你把我当个工具人,就挺好的,但经历这些事,我发现,你比我曾以为值得信任的人,更值得信任。”
她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爱煽情,我真心疼你。”
我没说话,刚起床,张不开嘴。
她拍拍我:“没事了,都好了。”
高丽和老吴走后,谢灵运打了过来。
我接通,他声音疲惫,我不问都知道他又忙了一整晚。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辛苦了。”
我笑了,他仿佛也有微弱的鼻息声传来。
我很想他,但那样说会让他没法专心工作,也不能好好休息。于是最后我只是说:“我很好。”
他说:“我妈中午过去,你可以尝尝她炖的汤,跟你的手艺不相上下。”
我又无声地落泪,怕我发出声音让他知道,就捂住了嘴,眼泪从指缝中沁出,流满我的手背。
他说:“麻烦谢慕女士,帮我照顾好我女朋友。”
我心里泛酸,哭红的眼睛看不清房间的布局了。
跟谢灵运的电话挂断,我的门铃就响了,时间紧凑地就好像是提早安排了一样,生怕我独处时想不开。可我是谢慕啊,磕磕绊绊地过了半生,也还死皮赖脸地活着呢。
谢灵运他妈姓田,我跟她叫阿姨,她说我把她叫老了,让我叫田姐。我还没说话,她又拍拍额头:“叫姐这辈分又乱了。”
我笑笑。
她说:“那就阿姨吧。”
我点头。
她带着食材来的,真的给我煲了汤。我就在厨房帮她的忙,听着她说话。她说谢灵运这个名字是她算命算来的,说是旺人,还颇为得意地说:“斯空能一直高升,这名字有大功劳呢。”
我没反驳。
她说:“斯空小的时候,我跟他爸对他太严厉了,主要我跟他爸从小也都是严肃的家教,我们遇到一起,对儿子的要求自然是加倍的。”
她看着砂锅,似乎是在回想过去:“他爸下海之前,我们日子还不好过,我那时候做翻译,千字八九十,我攒那点儿钱全给他交各种学费了。
“那时候我们还很传统,有点俗气,就想着啊,望子成龙。
“倒不是希望他有出息了怎么回报我们,就是希望他能有一个不遗憾的人生。”她说完补充了句:“我是文人,酸气,想得也都是酸事儿。”
就是这一刻,我别提多羡慕谢灵运。
我妈从不管我将来如何。
她接着说:“我是什么时候觉得我这种教育方式有问题的呢?是斯空上了大学还没谈过恋爱,身边朋友寥寥,就他表哥勉强能跟他聊上两句。”
她看向我:“我那时候就觉得啊,完了。”
我体会不了她的心情,但我能理解她眼底的恐惧。我也曾有那样的眼神,那是我最无助的光阴。
她说:“我给他找了个女朋友,问他喜不喜欢,他没说不喜欢,我稍微看到点希望。他们在一块没两年,那女孩儿背叛了他。我不是那么不明智的人,那女孩儿我还算了解,她能做出这种事,多半也是我这儿子不解风情。
“我为此跟斯空冷战了很久,想着这样能让他意识到,他也有错,然后真真正正地去谈一场恋爱,哪怕最后不得善终呢?”
她把我的手拉过去:“后来,我眼看着他变了。我软磨硬泡才知道,他跟那女孩儿是互相背叛。可能说这话显得我有点没三观,但我知道这事儿真的太高兴了。”
她说:“他还有喜欢的人,还有能让他丢掉原则的人,他不是一块木头。”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她摸着我的手:“你不用担心我跟她爸会因为你跟秦征结过婚而反对,我们是知识分子,我们对人生的理解大于多数普通人,我们想得明白很多世俗接纳不了的道理。”
她低头一笑,让我看到了谢灵运的影子:“再说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开心就好了啊。”
我也低下头。
她沿着我的掌心细摩:“秦征半路来到我家,但我也养了他几年,没教好,是我们父母的责任。委屈你了。”
我沉默不言。
汤好了,她给我盛了一碗,还要喂我喝第一口:“来尝尝。”
我喝了一口,汤很香,暖暖的,暖透了我的心。
她一改我对她初相识的印象,她并不疏离,会说客套话只是因为我在她眼里是个外人。其实她跟谢灵运一样,外表从不代表内心。
阿姨陪了我一天,我一天都没看我跟秦征事态的发展。晚上我送阿姨离开,回小区时又看到了梁文策的车。
我不能当作看不见。
我上了他的车,他还是那个看着前方的姿态,我还是没有看他。
半晌,他说:“我离婚了。”
我说:“嗯。”
他说:“我不是来逼你的,我已经委托我公司的法务帮我发一篇声明了,你跟我在一起期间从没有骗过我的钱,也没有骗过我的感情,我始终都知道你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