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身后,他走一步,我走一步。旁边有小情侣,见面就卿卿我我,现在牵着手挽着胳膊,我有点羡慕。说实话,我从没有发自内心地挽住谁。
过去我把谁搂在怀里,多是虚情假意。我很擅长在男人之间周旋,更擅长对着他们楚楚可怜。
我对谢灵运跟对他们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我说不好,我暂时还不知道谢灵运跟我以前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我只知道,301那次碰上之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
我找他找不到,他找我找不到。半个月了,这会儿‘世纪重逢’,我也就拘谨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只要我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可以摸到他的背。
景年是我睡过的弟弟里最好的,但他身子不挺拔,只要一放松下来,就歪着肩膀,驼着背。有时候我会感觉到他有意克制,想来是父母经常纠正。
谢灵运就不是了,他形如松,是我小时候读书,课本里说得那种身姿。
突然,他停住了,我伸出去的手就戳了上去。
谢灵运转过身,看着我,“怎么了?”
我把手收回来,背到身后:“没事。”
他没在意,接着朝前走。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他放慢了步调,又假装不在意地牵住了我的手。
我眼看着他的手来寻我的手,眼看着他牵住了我,有那么一瞬,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干什么啊?我他妈心跳都快了!
我心里扑通扑通,手却没有抽回来。我手有点凉,他手心很暖,要不先让他牵一会吧?就是我们俩一个三十多,一个二十多,没人十几岁的牵来好看。
幸亏我们长得好看,没有落于下风。
我快走两步,让自己不那么明显地挨着他的胳膊。
他好像也有靠近我一些,走路的过程中,我们俩的胳膊摩擦、碰撞,每一下我都觉得荡漾。我偷偷抿嘴,试图压住不由自主上翘的嘴角。
我忍不住产生疑问,会有比做爱还让人荡漾的事?
上了车,谢灵运没着急开车,摘了口罩,问我:“想吃什么?”
“你不是定了餐厅了吗?”
“我不知道你吃什么,就多预约了几家。”他说。
我又要变得奇怪了。我手撑住驾驶座靠背,靠近他一些,诚恳地请求:“谢灵运,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
“你别以为你撩拨我两下,我走不动道了,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他了然似的:“你现在走不动道了?”
我才不承认:“没有啊,怎么可能?”
“那你跟我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手收回来,扭头看窗外:“没意思。你不说吃饭吗?快点,饿了。”
他又牵我的手。
我把脸转回来,看看手,再看看他:“干吗?”
他说:“我车开得快,我怕你害怕。”
这理由找得真低级,不过我没拆穿。他只牵了我一会儿,上路就专注开车了。这种分寸感也让我觉得舒服。
像我这种男人多的,总免不了比较。景年就属于不顾一切的那种,换作是他,他会牵我一路,即便我让他专心开车,他也会问我,你不相信我的车技吗?
刚认识的时候我觉得新鲜,时间长了就显得幼稚了。我相不相信他的车技,跟等一下被交警拦住,人给他开张罚单,他垂头丧气地接过来,并不冲突。
这也正常。
年轻,家里给创造了好的条件,吃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家里不让他干什么事。
他不知道我这种十几岁就在社会看脸色的人,是不会一直相信梦里的东西的。
梁文策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但他也不会牵住我的手。他对我更像对他养的一个小玩具,就像我对景年那样。
我以前跟他撒娇,叫他大叔,我让他在我这里做真正的男人,他也就以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总是忍不住端起他大丈夫、大金主的架子,跟我说,阿慕,你要知道,给你钱的是谁。
就像我看小说里那种总裁。
可是阳痿的男人,能叫真正的男人吗?我不是很懂。
我胡思乱想,再看谢灵运,正好外头闪过去一盏路灯,他侧脸的线条顿时像是发了光。我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正喜欢谢灵运,所以我才觉得谁都不如他。
应该是吧?
以前我跟景年,跟梁文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觉得他们挺好的。
这么一想,我还挺渣的。
不过想一想乱七八糟的事也有好处,我找回状态了,不拘谨了。
吃完饭,看电影,约会常规流程。我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洋娃娃,全程跟着谢灵运的节奏走。
本想着看私人场,看到一半就可以上床,但谢灵运没有那个觉悟,没有提前预约。等我有这个想法时,已经没票了。
那就看普通场,他买票,我参与了意见。
他看着我点的两个座位:“坐这么偏?那还能看到什么?”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选犄角旮旯的座位的原因,还跟我装:“要不是为了找刺激,谁看电影啊?”
“你之前约我看电影也是想找刺激?”
我咳一声:“我想吃爆米花,谢医生可以给我买吗?”
他没答应,但给我买了,票也是我想要的座位。进场的时候我问他:“谢医生,以后坦诚一点,装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买了那么偏的?”
他把票递给检票员,偏头跟我说:“我不是迁就你?”
谢灵运的节奏也找回来了,我们俩在机场纯情的那一幕,估计是不会再出现了。我倒不是怀念,就是那一会儿,我能明显感觉到,我们在彼此的眼里、心中。
我们从没那么真诚。
要知道,真诚对我来说,早就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了,因为我没有了。
电影不好看,可能是谢灵运在,我根本无法专注起来,明明是伤感剧情,我却面无表情。听着厅里其他人吸鼻子的声音,我凑到了谢灵运的耳边:“谢医生,你能喂我吃爆米花吗?”
谢灵运说:“你没有手吗?”
我把两只手缩到袖子里:“没有。”
我有听到他鼻子出了口气,像是哼笑。他很无奈吗?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吃到他喂的爆米花了。
很甜,尤其在我不小心舔了他手指之后,我觉得爆米花好好吃。
我舔了他,他就不喂我了。
正好也快吃完了,我把爆米花桶放地上,手伸向谢灵运的大腿。
谢灵运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摸。
我想摸,小声说:“没有人看到。”
“只是你以为没人能看到。”
“是吗?”我真不知道。
他说:“你乖乖看电影,别动了。”
我喜欢乖乖这两个字,于是勉为其难地收回了手,接着看这枯燥没什么营养的苦情电影。
看到一半,谢灵运去了卫生间,我不爱看这电影,就跟着他出了放映厅。他去男卫生间,我去女卫生间。我每个厕位都看了眼,没人,就给谢灵运发了微信:“女厕所没人。”
谢灵运回我:“那你不用排队了。”
他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他就是要吊着我,我看出来了。
我从卫生间出来,他正在洗手,我也过去洗,看着他的手,问他:“你是尿在手上了吗?”
他没搭理我。
我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手,脚下朝他走了两步,我的高跟鞋挨着他的皮鞋:“谢医生,是医生的手都这么好看,还是只有你的手这么好看?”
他说:“你让我到机场接你,就为了对我做这些?”
我摇摇头:“不,不止这些。”
我顺着他的手往上摸,指头钻到他袖子里,摸他的手腕,“那你到机场来接我,不是想让我对你做这些?”
他说:“不是。”
我掀他老底:“你给我发那么多验证消息,不是想我吗?”
他不回答了。
我弯了下腰,从他胳膊下钻进去,钻到他怀里,腰靠在洗手池边缘,身子几乎跟他贴在一起,我不抬头,就让他在我的头顶呼吸:“你想我吗?”
他没有躲开,也没有拉开我,就在我头顶呼吸:“我找你是因为纪行洲说,你找了我一晚上。”
纪行洲是我大哥名字。
那天我从301离开,确实想不通许多事,确实找过他,但我不认为谢灵运发的验证消息,跟我找他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