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摸了下脸,还能笑出来,一口白牙对应他一颗奇丑无比的心,太讽刺。他说:“只要你把你新歌版权给我,我不仅痛痛快快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还可以跟你保证,这辈子,我们的婚姻事实我将三缄其口,绝不对外透露哪怕半个字。”
我绝不给:“那你去公开吧。”
秦征咬了咬牙,我看到他咬肌在动。他指着我:“你行,谢慕,你好不了。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你要是得了好,那这世界就颠倒了!”
他愤愤离开,高丽正好进来,两个人撞了肩膀。
待他离开一阵,高丽还看着门口,问我:“那是秦征吧?本人比电视上还帅。”
高丽并不在乎秦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他糟蹋过再多女孩子,只要不是糟蹋她,她对他就不会有厌恶感。
都是这样的。
她问我:“他来找你干什么?”
“他是我丈夫,我们最近在办离婚。”
高丽怔住了。
我顾不上看她的反应,到我演唱了。
我唱完歌,回到休息室,除了高丽,多了几个人。有保镖,有新营销峰会的相关负责人,他们当中是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她有棕色微卷的头发,从头到脚都是奢侈品。她胳膊上挎着的包,我想了很久,但没有钱入手。
我摘下耳返,走到跟前:“怎么了?”
高丽拉拉我的胳膊,背过身小声告诉我:“梁文策的原配。”
原来是这样。我先跟负责人说:“认识,我自己可以处理。”
负责人不是很放心的样子,看一眼保镖手里的瓶子,说:“她在你下台的地方等着你,准备给你泼硫酸,被我们安保发现了。”
我冲他笑笑:“没事儿,我能解决。”
我看高丽一眼,高丽懂我眼色,拉着负责人出去了:“都是误会,没那么严重,她能处理。”
高丽把负责人拉走,我请梁太太入座:“你想喝点什么?我让我助理去给你买。”
她的面相仁慈,并没有电视剧里那些原配脸谱化的刻薄,但她还是很恨我,我可以通过她仇怨的眼神看出来。
她说:“你撺掇老梁跟我离婚,你把我逼死了,你又能好过几天?他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年轻漂亮,但你能永远年轻漂亮吗?”
我先不跟她聊这些:“你带硫酸来这个行为太笨了,且不说这么大型的活动安保措施一定很周到,就说你真的得逞了,这是犯法,你会被抓走的。”
她好像不会骂人,憋得脸红:“你别太得意了!”
“我是告诉你,要想报复谁,别要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我说:“我跟梁文策已经分手很久了,我没有让他跟你离婚,这是我所能告诉你的。如果你觉得源头在于我破坏了你们的婚姻,我不否认,也不为自己辩驳。”
她斜着的眼睛表明,她对我这番话持怀疑态度。
我又说:“我给你提供两种解决方案,第一,找个律师,合理合法地起诉我,第二,你可以勾引我丈夫,出回这口恶气。”
她眼珠子瞪得圆:“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我很抱歉:“事情已经发生,时光又不能倒流,梁文策的心你大概率是挽回不了了,所以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损失更少。”
可能是我提到了梁文策,她的神情里添加哀伤的成分。片刻,她红了眼圈,问我:“为什么你好好一个女孩子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沉默了。
我早不是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了。
梁太太没有为难我,也没有要我怎么样,来时的愤怒全化成悲痛,就塞在她一颗颗眼泪中。紧接着,梁文策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有些急:“她找你了?”
我没说话。
他说:“我马上到会场,你什么都别跟她说,也别跟她见面,我来处理。”
我说:“这个电话你该打给她,这句话也该对她说。”
他停顿了下:“你们说了什么?”
我说:“你放心,我没跟她说,你的金屋不止藏了我这一个娇娘。算是我对你从未认真过的补偿吧。我只能对你做到那么多,再有我给不了了。如果你的婚姻进行不下去了,那我祝福你可以找到适合你的伴侣。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等下我会拉黑你的电话,你也拉黑我吧。祝你未来安好。”
说完,我没等梁文策再说话就挂了。
高丽这时回来了,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想起我那杯凉透了的拿铁,拿起它来,喝了一口。
高丽往我跟前走了一步:“别喝了,都凉了,我再去给你买一杯。”
我已经喝了大半。
高丽轻声叹气:“阿慕,你的运气真的很差,梁文策养了那么多网红,你不是最霸占他的,也不是拿钱最多的,他老婆偏偏就找到了你。”
“干了就干了,说干了多少输不起。”
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人,就因为我是其中一口,就不用负责任吗?
我早想过结局,所以它来的时候我还算从容。
她不说了:“走吧,结束了,我先送你回家。”
我不是被梁文策包养以后才知道这么做不对,才做好心理准备,要是被暴露,我怎么自处,怎么赎罪。我从始至终都知道,我就是为了当一个坏人才做了许多事情。
但我坏不透彻,我高估了我报复社会的决心。
高丽把我送回家后,我没有进家门,在小区走了走,吹了吹冷风,接着定了去海南的机票。我接下来没什么工作了,就想着出去散散心。
海南一周,我关了私人和工作的手机,用了个谁都不知道的号码。我觉得世界真清净,谁都不用应付竟然这么松快。
回北京那天,我开了机,未接电话有点多,但大多是工作的伙伴,鲜少是广告和未知号码。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微信里也都是无用的消息,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联系人,有一个红色的小1。
我点开,是谢灵运,他发了很多验证消息。
:你预约了我们医院的全身检查?
:还做不做?
:你去了哪里?
:昨天打给你那个188的手机号是我。
:我准备相亲了,希望得到嫂子的祝福。
:我见了其他女人,发现你还是很一般。
:如果你是因为我说你得到就丢掉,你不满。
:准备跟我划清界限。
:那随你安排,我没有意见。
:算了。
:我那些话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
:131那个手机号也是我。
:你是打听到我所有电话,全部拉黑了?
:我收回我说你很一般的话。
:我有支援任务,下周就走。
:照顾好你自己。
我起初是当笑话看的,但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堵得慌,鼻子酸,眼发胀,嘴唇上一块肉也被我咬得呈现出青白色。我找到188的号码,打过去关机,接着打131的,通了。
那头没说话,但我就觉得是他:“谢灵运。”
他没答应我。
“你忙吗?能来机场接我吗?”
过了半晌,他说:“好。”
挂断电话,我同意他的好友申请,给他备注谢灵运。想了一下又改成谢斯空,把手机放在一旁,喝了口红茶。喝完一整杯,我重新拿起手机,把谢斯空改成了空空。
第十四章
我的飞机抵达,谢灵运已经在出口等我。受疫情影响,年关了机场人也不多,接机的寥寥无几。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只是站在人群中,却好像直接站在了我的眼中。
他也看到了我。
我没走过去,他也没走过来。
我先破了功,笑了笑。
他虽没有笑,但他有低头的细小动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低头来掩藏他控制不住的笑意,我只知道他低头的时候,我原谅了我在飞机上惦记他那番不争气。
我没办法,我总是想起他,我认为很多人在这种事上都无能为力。
我把手背过去,等着他行动。
他朝我走来,对我说:“我订了个餐厅,吃完饭我们去看个电影,然后再去……”
好熟悉的话,我笑笑:“你不要自来熟,我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他说:“那你吃饭吗?”
我说:“吃。”
他从我手里把箱子拿过去,先我一步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