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但他装作没听见。理解,长得帅还有钱,是得矜持一点。幸亏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不要脸的人,不然他这样的男人得多孤独啊,很多乐趣都体会不到。
我找了个距离他家露台比较近的地方,翻过栏杆,大步跳进他的领土。
他扭过头的时候,神情淡然,一如我对他的印象,似乎什么都不足以挑起他的欲望。
两家露台距离不远,可能是因为够高,估计不会有人从露台翻着玩儿,防护就不是很完善。也可能高端住宅每家多少资产都记录在房产公司,闲杂人等进不来,没人祸隐患,就没设计。
谢灵运是我见过最自如的人了,要是我遇到像我这么没素质的人,早报警了。他刚看见我时就很平和,现在更是只有从容蕴在眼间,还能坐下来,给我倒杯酒。
也可能不是给我倒的,因为这里只有一只杯子,但我没想那么多,说声谢谢端起酒杯。我喝了一口,放回到壁炉的台子,扭头看一眼他露台的推拉门:“医生你老婆呢?”
他说:“睡了。”
我好嫉妒,问他:“你老婆漂亮吗?”
他说:“比你漂亮。”
“那你给我看看照片吧。”我想看看谁这么好命,头婚就嫁给了他。我可能二婚都排不上号。
他不给我看,还侮辱我:“看了你也不会有她十分之一。何必。”
他说话好难听,还好我脸皮厚:“也许看了我就死心了。”
他不说话了,又在酒杯里添了点酒。
我又端起来,喝了一口,扭头看他没在喝,我还很好奇:“你怎么不喝?”
他说:“你手里那一杯是我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这酒有点甜呢。”
他没搭理我。
我挪屁股,坐近他一些,“谢医生,你有没有看前两天的新闻?”
他侧过身,肩膀对着我。
我不介意,接着说:“有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养小家被下属举报了,就因为他苛待下属。换句话说,他但凡体恤下他们,他有两个家庭的事就不会被人知道。是这个道理吧。”
“你不用暗示我,我很爱我妻子,我不会背叛她。”
我好酸,这样的男人都是别人的。
我吸一口凉气,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看他。侧脸好帅,想咬一口他的山根,但我又觉得,如果我有咬他的机会,还是咬嘴。他的唇形是我喜欢的。
我出来时怕冷着自己,穿得毛茸茸的,像个熊,脚上也是一双厚厚的袜子。反观谢灵运,他好像在过夏天,他穿着衬衫,西装裤,还没穿袜子,脚趾露在外边,平白勾了我些魂儿过去。
有古人针对女人的脚长篇著作,那些让人看了面赤羞赧的形容词,我读来理解不深,最多浮于表面。这会儿看到谢灵运的脚,我也想写一首诗了。
这可能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别人的脚我只觉得恶心,谢灵运就不一样了。
哪怕他刚才讽刺了我半天,我仍觉得他浪漫,像花一样绚烂。
我忍不住又靠近他一些,“谢医生,我回家拿结婚证的时候也没说我去干吗啊,你当时怎么不回家呢?你在等我吗?”
他说:“你想多了,我忘记密码了。”
“哦。这样啊。”
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那你要是这么讨厌我,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啊?已经快十二点半了。”
他也有的说:“我想什么时候睡觉还用跟你报备?”
我摇头:“不用不用,你爱睡不睡。”
他微微皱眉,只有微微。这是他今天晚上唯一神情有些微溃散的时候,真不容易。他可能是在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跳我家露台,喝我的酒,侃侃而谈,居然还说我爱睡不睡?
但我又觉得,他应该不会脑补那么多,这些难听话他一般都是直接说出来,并不考虑我的的感受。
我又想聊他的妻子了:“你跟你老婆是家里安排的,还是自己搞的对象?”
他像是觉得对象这个词有点土,又没搭理我。但有转一转他的结婚戒指。
我把他的手拉到我怀里,看一圈他的戒指,真漂亮,“谢医生,你这戒指看起来有点朴素啊。”
他把手收回去,“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给他看我的结婚戒指:“你看我这个,无暇级方钻,虽然克拉数不是很高,但当时也是叫我老公咬碎了一口牙的。”
他不看,问我:“你老公知道你背叛他吗?”
“我觉得婚姻制度有问题,我们结婚的时候不见得就能确定结婚对象跟我们有多契合,我当时以为我爱他,后来我遇到你,我发现我对他也就那样,这是我的错吗?”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自己也不能认同我所说的这番观点,但我既然是已婚的身份,还想跟谢灵运睡觉,就只能这么说了。
我愿意为谢灵运舍弃三观,虽然这东西我本来也没有。
他说:“你把水性杨花说得真好听。”
“那要是有一天,你老婆跟你说她不爱你了,爱上别人了,你还死拴着她不让她走吗?”
“她不是你。”
那真可惜,她少很多乐趣。
我还有想说的话,他却不想听了,“我要回去陪我老婆睡觉了,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自便。”
那我也走吧。我站起来,原路返回,走到一半想起一件事:“那个谢医生,我刚才忘了说了,我下午去物业拿卡,我问了物业的人,她们说你没结婚。而且你那个戒指的牌子我知道,只做尾戒。”
尾戒的意思是独身主义,代表不婚。
第七章
谢灵运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一下,但身形还是挺拔,没有丝毫懈弛。我大概知道,他压根就没想瞒我太久。
我笑了笑,转身回家。
我是最能熬夜的,除非第二天有事,我会吃药逼自己睡,否则两天只睡三个小时是常事。明天我要去弄牙,还挂了谢灵运的号,事情不少,就早早躺到了床上。
我以为换个环境,我能很快入睡,却忘了精神的强大,它可以控制我这个人,让我处于不眠不休不犯困的状态,经久不衰。
我尝试入睡失败后,走到客厅,打开留声机,把黑胶唱片轻轻放进转台,在沾了灰尘而引起的短暂的沙沙声后,《Itsi Bitsi Petit Bikini》轻快的旋律流入我耳朵。
美妙的音乐能让我的心情有质的飞跃,我到酒吧拿了支白葡萄酒,直接往杯里倒了一点。
我端着酒杯,靠在桌沿,开始找这首歌里用到的乐器,分析它间奏的规律。
没办法,职业病。
我相信作家看书也会逐句分析,如果是他来写,那会怎么表达这句话。
听着听着,我来了灵感,放下酒杯,走到钢琴前。
我没坐,随手弹了个六级和弦。我突然有了一些想法,旋即加入即兴。谢灵运刚刚矜持又疏离的姿态慢慢在我眼前成相,我本来无波无澜的心境突然被掷了一颗石子,圈圈涟漪,荡尽我的理智。
谢灵运真是宝贝,竟能成为我的缪斯。
我写了几个小节,写了几句词,总算是有困意了,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
我没定闹钟,但因为我睡眠时间从来都不长,就没错过弄牙。
我做完第一阶段的治疗,就去神外的门诊等候了,接着就被一个清秀的小护士告知,谢灵运教授支援新冠肺炎定点医疗机构,未来一个月都没门诊了。
新冠肺炎,那是比较重要,我失落地离开了301。
本来听说他取消了门诊,我以为是受我影响,或许他在预约记录里看到了我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自作多情。
我找了个咖啡厅玩游戏,景年、梁文策、严衡一直给我发消息,内容之多,之杂,我都懒得回。
景年说:“你两天没跟我说晚安了,我知道你忙,但有那么忙?”
梁文策说:“我知道那个男人叫秦征,他在韩国跟粉丝乱来的事我也知道了,如果你的离婚官司很难办,我帮你。”
严衡说:“那个人没找你麻烦吧?如果他找你麻烦,你报警,我会帮你说一声的。”
除了他们仨,就是早期加的粉丝的留言,他们希望我天天开心。没有灵感就休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自己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