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解释自己这种举动，如今，这种状况愈演愈烈，他动不动地想她。
许杨阳沉着一张脸走出了实验室，客厅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异常冷清。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没规律地震动，他总算拿出来查看，不过是一堆形式套路相同、冗长乏味的祝福消息充斥着界面，其中不乏杨女士不满的抱怨。
“小阳，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快回来！”
“你再不回复信息我直接砸了你的实验室了。”
……
“臭小子，新年快乐！”
他从下午一直做实验到现在，压根就没有看手机，这时候才回复了一句“晚安”。
很快聊天框又弹出消息，“我和你爸刚看完春晚，大过年哪有那么早睡！”
他没有和她继续聊下去，满屏的消息，却让他感觉到无尽的孤独。
沈知意的聊天窗口，一动不动地摆在最上面，却半点消息也没有。
他点开与她的对话框，又重新滑回去，如此反复了好多次。
手机的光映在他的脸庞上，显得无比清冷，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寞。
大年夜，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她一定比他更孤独。
手术时间定在了一周后，沈知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一定很不安。
而他如今，什么忙都帮不上她。
“新年快乐，想你，晚安。”
他发完这条消息，站在初一十五面前等回复。它们欢快地游动着，让他感觉似乎真的有一点过年的意味了。
“初一，冷吗？”
今年的冬天尤其冷，深更半夜，呼号的寒风敲打着窗户。初一游得很快，似乎感受到冬天的寒意了。
等了好一会儿，沈知意没有回消息，他只好收了手机洗澡去了。
他今天也想按计划按时休息来着，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眼，脑子里都是沈知意。
他起床了。
漆黑的夜，窗外没有半点星子。
许杨阳打开壁灯，他站在窗前，微弱的光照在他身上，颀长的身影映在窗前，连同他的表情也埋在这道黑影里。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眺望远处，对面的那个房间，最近一直都没有亮过灯。
许杨阳知道，吴卿云也跟沈知意一起住在医院，沈知意的公寓，已经好几天没有人在了。
沈知意还不知道，在几天前，许杨阳成了她的新房东。
她的医疗费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他现在又不能插手这些事情，他只好曲线救国，让她以后不用为租金的事情烦恼。
这套毫不起眼的小户型公寓，是沈知意唯一的庇护所了，他只是想帮她守住而已。
前些日子，他无意间在她的公寓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沈知意偷偷为他画的画。
当时卧室的房门虚掩着，他过去喊她吃饭的时候瞥见了，他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身影。
当初她并未答应为他画画，他以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谁曾想，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她竟然做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精力在这上面。
沈知意的绘画功底很好，那幅画很传神，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是许杨阳的背影。
可是她的手一直震颤，她到底要忍下多少内心的煎熬才完成了那幅画？
他躺回床上，继续想那幅画的事。
他当时看见的时候好惊喜，可是瞬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没有看见。
他怕自己提画的事，让沈知意伤心难过，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偷偷地画了他，可是只字未提，总叫人觉得不踏实。
就像今晚一样，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对着黑夜彻夜难眠。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他打开一看，是她回复的消息。
“我也是，晚安。”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她还没睡。
许杨阳毫无睡意，从床上一跃而起，裹了件外套出了门。
外面下着雪，寒风刺骨，他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打到车。
医院里，到处静悄悄，住院部的值班护士趴在工作台上打瞌睡，他悄悄地走了过去。
沈知意的病房关着灯，许杨阳站在门口，握住了门把手停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推门进去。
他双手插兜靠在墙边，安安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沈知意还没有睡，他如果现在出现在她面前，一定会把她吓一跳。
走廊的过道很明亮，窗外却一片漆黑，他过来的路上，到处幽幽的，冷冷的，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出神，不知道自己这么兴冲冲地跑来做啥，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气，不由地弯唇。
再怎么也得让她知道自己来过，于是许杨阳拿起手机对着走廊上的灯拍了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今晚的‘月光’也很美。”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里，忽然，病房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许杨阳的心里一紧，刚一转身，沈知意已经打开了房门。
她还没剃头，齐耳短发，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很可爱。
沈知意很惊讶，“这么晚跑来做什么？”
许杨阳怔怔的，难以分辨她言语中的情绪，“嗯，想亲口和你说声新年快乐。”
她的忽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沈知意一笑，下一秒，她已扑入他的怀中。
沈知意抬头，皱眉，眼眸微眯，“这灯哪能跟月光比？你为什么每次表白都这么含蓄，还是你特别喜欢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说，翻译“我爱你”过于直白无味，所以用“月色真美”代替I love you!
沈知意很早之前已经在电话里听他说过“月色真美”，许杨阳在病房的那一夜，他们达成共识，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爱你，晚安。
今晚下着雪，外面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压根找不到月亮的踪影。
这样的日子，陪着沈知意的只有医院里清冷的灯光，他刚才站在这儿不由地黯然神伤，不想情绪被控制，所以才反其道而行。
许杨阳粲然一笑，似乎这两者都不是。
他对文学没有什么研究，也没有特别钟情于哪个作家，只不过小时候跟在爷爷身边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他并非含蓄，反而很直接，只不过对于如何表达感情这件事上，他还有点生疏而已。
“我……”
“傻瓜，我爱你。”
他还未解释，沈知意早就明白，她注视着他，笑靥如花，眼眸灿若星子。
许杨阳痴痴地望着她，喉结动了动，心里蠢蠢欲动，视线从她的眼睛往下扫，一直到鼻梁再到红润的唇上。
沈知意莞尔一笑，勾住他的脖颈，亲了一下。
许杨阳哪肯放过机会，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她，彼此积极地回应着，温柔又缠绵。
寒冷的夜，安静幽深的走廊，两道影子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月色”不止今晚才美，不论什么样的夜晚，他的心里一直有月光。
他想她，疯狂地想她，巴不得天天往医院里跑。
可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里，稍有差池，可能又会引发风波。那样非但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反而给她徒增烦恼。
他一切的思念与担心，成了他最大的克制。
只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再也控制不住，鬼使神差地出现了。
他们手牵手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默默无言，整个世界很安静，时间似乎为他们停住了脚步。
“哎，你的手掌好大。”
他们十指交扣，沈知意端详起他白皙修长的手。
肌肤之下经络清晰，骨节分明，指甲剪得非常短。
“是啊，能把你整个拳头都包住。”
许杨阳松开了手，紧紧地握住了沈知意的小拳头，忽然又将整手搭在沈知意的帽子上。
“其实，你的脑袋也很小，整个人都小小的，看上去很需要被保护。”
沈知意提起拳头，“这你就错了，你知道，我也是练过功夫的人。”
他早已见识过她的厉害，只是轻轻地笑了下，“以后用不着你的拳头，有我呢。”
沈知意也笑着，不以为意。
“哦，对，听马晨说，你拿下工学博士了，这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你怎么只字不提。”
昨天马晨和罗荣泽过来探望她，沈知意才得知这件事。后来她上网才发现，原来消息已经铺天盖地地席卷整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