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顾胡妈妈催促,凝神想了一下:“那就拜托胡大叔,找里老主持公道。”
“都知道里老跟乔财神交情厚,他要是在家,胡二早就找他去了。”胡妈妈说道。
“里老没在家吗?”乔容惊问道。
胡妈妈叹口气:“听到乔财神出事,里老就到省府去了,他跟里老太太说,知府帮不上忙,就去京城。”
头一回见到胡妈妈,就想过让她转告胡大叔去求里老,可她不知道里老和父亲的交情究竟有多深厚,如今父亲遭难,昔日的好友还能不能帮他,谁都不好说,是以她决定等着大伯父回来,可眼下知道了大太太的阴谋,西安将军这一招也不管用,无奈之下只能求助里老试试。
他却不在延溪。
她勉强压下心烦,问胡妈妈道:“里老太太呢?”
“闻太太病了,她本就身子不好,听到乔财神出事,又惊又气病倒在床,里老夫妇只有一个儿子,远在琼州府为官,如今是范太太在照料,听说闻太太问起过你,可范太太是向着太太的。”胡妈妈说道。
乔容愧疚说道:“怪我没有早些去拜望他们。”
胡妈妈扭头望一下楼梯口,急急说道:“姑娘,让胡二去一趟省府,把里老追回来吧?”
“里老是为着父亲去的州府,还是父亲要紧。”乔容思忖道,“我再想想。”
胡妈妈急得身子扭来扭去:“姑娘,等到媒人上门,可就麻烦了。”
乔容手握成拳,指甲陷在肉里,彷徨无计。
“听谷婆子说,姑娘来的那日,里长家来的贵客就是什么一品将军派来的,有人说,他们是为护送姑娘而来。”胡妈妈提醒道,“姑娘可认得哪些人?”
“不认得。”乔容摇头。
“是不是乔财神托付了人来护送姑娘?”胡妈妈揣度道。
“没听父亲提起过。”乔容看着她,突然有了主意,“胡妈妈,你到外面找几个长舌的,按我的话去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胡妈妈答应着转身就走,乔容追了过来:“胡妈妈,笛子……”
“带来了,一着急险些忘了。”胡妈妈从怀中掏出来递给她,小跑步下楼而去,她腰身粗壮,跑起来的时候,脚步声却很小。
乔容看着她背影呆愣着,直到楼下传来上锁的咔哒声,拿着笛子进了小书房。
站在宝瓶状的小窗前,她举起笛子横在唇边,却只能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小时候母亲让她学一两样乐器,她始终不肯用功,被母亲逼迫来去,练了两首拿手的琴曲应景,凑齐了琴棋书画之功。
此时深恨自己不听母亲的话,似乎除去刺绣,任何事都是略知皮毛,远远不能精通。
她试了许久,一直吹不出声,颓丧坐下来心想,此时将嫂子唤醒,让她与自己一样受大太太折磨,还不如让她就那样糊涂着。
待到大伯父或者里老回来,她再醒来才是时间最好。
可是,吹响笛子就一定能够唤醒嫂子吗?
行与不行总要一试,她又举笛子在唇边,吹几下突然发出裂帛一般的声响,将自己吓一跳,随即笑了起来,第一步总算是成了。
随后却又不出声了,一会儿出声一会儿不出声,练到夜半,才算是真正吹出了声。
回到卧房躺倒下去,累得呼呼大睡。
早起马婆子来的时候,她犹自未醒,马婆子絮絮叨叨:“夜半不睡,嗤拉嗤拉得发怪声,吵得一院子人不得安生,少奶奶一向安静,也被你扰得大喊大叫,这会儿可好,你想睡就睡,咱们可还得干活。”
乔容从床上一跃而起:“少奶奶喊叫什么了?”
“都是些疯话,没人听得懂,又喊又叫得闹了一夜,疯得更厉害了。”马婆子叹口气,“那么好的一个人,造孽吆。”
乔容低了头不说话。
马婆子下楼去了,她呆看着桌上的饭菜难以下咽。
马婆子上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饭菜一口未动,絮叨道:“都说你跟将军公子定了亲,那你以后就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可得好好吃饭,饿坏了身子,可就没法享福去了。”
乔容一听,知道胡妈妈已经把消息散步出去,振奋精神吃几口冷饭,看着桌上的笛子心想,嫂子大喊大叫的,说明笛声对她起了作用,我得坚持练下去。
她试着吹奏,拿纸笔又是记又是画得忙碌着。
几日后,终于能吹出宫商角徵羽了。
这一日又琢磨《牧牛曲》乐谱的时候,楼下有人在大声说笑,从宝瓶窗口看下去,一个穿红着绿头戴红花的妇人与大太太站在花园里,那妇人仰脸看上来,大惊小怪说道:“这样精致的绣楼,住着的必定是精致的美人,可能瞧瞧?”
“不用瞧了,延太太见过,早就相中了。”大太太的声音很大,似乎有意让她听到。
乔容心中一急,她与将军公子订亲的传言早已在村中散步,几乎人人皆知,可大太太依然不肯放过她。
她趴在窗口大声喊了起来:“这位妈妈,我在杭城已经订过亲了。”
媒婆吃惊看向大太太:“既是有了人家,这样的媒我可不敢做,做了要吃官司的。”
大太太仰脸看着她,她也看着大太太,大太太瘦了很多,丰腴的脸庞瘪了下去,眼圈发黑,双眸里闪着仇恨的精光,她冲着她咬牙切齿道:“厚颜无耻,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口。”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是订了亲,未婚夫是西安将军蜀少将军唐公子。”乔容的目光毫不闪避。
媒婆吓得转身就走,太太一把薅住了,尖声问道:“既定了亲,可有凭据?”
“自然是有凭据,不过不会给你看。我再问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亲事,你凭什么做主?”乔容冷笑着质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采买年货回来晚了,今天走了一万五千步,膝盖疼。。。
第23章 亲事③
“我自然是受了你母亲的嘱托。”大太太拉长了声音,“不过呢,不是那位金姨娘,是你真正的母亲。”
乔容愣住了,真正的母亲,难道是说太太?太太是嫡妻,她却从未叫过她母亲,她只叫她做太太,下人们私底下提起,为了区分,因她娘家姓聂,就叫她聂太太,叫母亲金二太太。
太太吃斋念佛,常年茹素,她每次过去瞧她,她总是慈眉善目得笑着,命丫头摆一桌子素食小点,和气对她说:“容儿挑自己喜欢的吃。”
她埋头吃着,太太笑问她:“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外面可有新鲜事?”
她吃得渴了,喝着茶讲给她听,她听得津津有味,苍白的容长脸上浮起笑容,细眉细眼笑得弯起来,瞧上去更加慈爱。
乔容有时候调皮,母亲拿起鸡毛掸子作势打她,她一溜烟跑到太太那儿去寻求庇护,太太就笑:“跑到我这儿来是对的。”
“万一母亲跟过来呢?”乔容仰脸看着她。
“那不能够。”太太的笃定让她放松下来,她在她那儿吃喝玩耍,累极了就爬上她的床睡觉,她的床上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檀香,她总是睡得很沉。
有一次醒来的时候,太太正弯腰为她掖被子。
太太像母亲一样疼爱她,乔容有十足把握。
她大声说道:“太太绝不会让你插手我的亲事。”
“是吗?”大太太尖声笑了起来,跟那位媒婆耳语几句,媒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这门亲事我也敢接。”
“你接了要吃官司的。”乔容喊道。
没人理她,大太太与媒婆并肩出了花园,往女厅方向去了。
她对媒婆说了什么?乔容心里若有猫抓。
马婆子来送饭的时候,无论她问什么都紧闭着嘴巴不开口,问得急了就说:“你完了,少将军夫人要做延少奶奶了。”
一日心乱如麻,夜里睡下的时候,小厅啪嗒一声开了,是谁?她惊跳起来。
谷婆子和周婆子一前一后沿着楼梯上来,瞧见她站在楼梯口,谷婆子笑说道:“四姑娘,我们奉太太命来请你下楼,太太说了,今夜里我们府上贵客临门,你可要老老实实的。”
既然能下绣楼,乔容由着她们摆布,擦了脸涂脂抹粉梳好头发换了衣裳,谷婆子问周婆子:“怎么样?”
“这么一拾掇,又是天仙一样了。”周婆子讥笑看着她,“要说这小姑娘心可真大,每天吃得香睡得香,一丁点儿没见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