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徐延的回答之后蔓延开来,贺停不说话,平静得犹如雕塑的脸上也看不出情绪。
好像很心疼徐延受伤一样,贺停默不作声地摩挲他隐隐作痛的膝盖许久,最后嗓音略有些沙哑地对他说:“会给你找医生的。”
徐延眨了眨被光照得稍感酸涩的眼睛,问贺停:“这种程度的伤,应该以后是能治好的吧?”
贺停觉得应该是能治好的,他请得起最好的医生,也能给徐延买最好最贵的药。但因为他只是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生意人,所以不想在徐延面前说无根无据的空话。
“治不好也没事。”
短暂停顿后,贺停低声对徐延说:“反正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抱你去。”
第5章
原来贺停这样擅长说好听的话。
贺停柔软好看的唇吻过来时,徐延有些失神地想,今天贺停和某位信息素为玫瑰香的Omega待在一起时,也会说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话吗?
一定也会的吧。毕竟从徐延十六岁的时候,贺停就一直是各类社交中游刃有余的佼佼者了。过了这么些年,贺停一定对此更加的得心应手。
二十一岁的贺停或许仍留存着一点冲动,所以说过“讨厌Beta“这样的话。而二十六岁的贺停可以花八百万星币买下讨厌的Beta,态度暧昧地虚构一场被爱的错觉赠予徐延。
湿软的舌尖舔过徐延微张的唇,愈发浓郁的玫瑰香和陌生的烟草气味顷刻间击碎幻想,把轻易沉溺的徐延拉回残酷现实。
——只是错觉。
徐延想,他应该识趣,也应该认清自己现今的身份,却还是很不懂事地推开了贺停。
不该这样的。徐延想,怪不得贺停说他没规没矩,他根本还未学会如何乖乖当一个讨人欢心的宠物。
贺停望过来的眼神里有几分迷惑,好像不解于徐延的举动,可最终什么都没说,似乎很包容徐延一样。
徐延垂着头没理由也没必要地难过。他不敢注视贺停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睛,那双眼多看他一秒,他都会无计可施地陷入自作多情的想象里。
徐延不愿意反复地感知自身的不自量力,以及廉价可悲、后知后觉的羞耻心。
大概是因为他不端正的态度最终还是惹恼了贺停,晚上做爱的时候,贺停很故意地折磨他。插在他屁股里面时缓时重地磨,偌大的空虚感快要把徐延淹死,但贺停始终不肯给个痛快。
徐延大腿根抖得厉害,贺停一边不疾不徐地插他,一边拖他的手按在肚子上,不知是玩笑还是羞辱地问他:“怎么操得这么深,你还是没怀上宝宝?”
一整晚堵在徐延心口的情绪顷刻被放大到极致,咬在唇上阻止自己出声的牙齿忽然松了劲,伤心委屈的哭泣便再无法掩饰地全数暴露。
徐延侧过脸捂住眼睛掉了一会儿眼泪,贺停才察觉到他古怪的反应似的,停下动作拉开他遮在眼睛上的手臂。
短暂的沉默过后,贺停温暖的手掌覆上徐延湿漉漉的脸颊,摩挲擦拭他脸上的泪痕,说话的声音很轻:“哭什么?”
徐延其实也清楚自己没有伤心难过的立场,因为喜欢贺停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贺停一询问,他就像独自摔倒后意外得到关心的小孩,一下子就感到委屈和疼痛大到没有边际,因此不再忍着,呜呜哭出了声。
“你……”呜嗚……”徐延昏昏沉沉的,抬手去推贺停坚硬的胸膛,“你去找……Omega啊,Omega才、才能生小孩……”
说完又想起贺停回来时身上浓得难以忽略的玫瑰香气,一下子觉得贺停更坏了。徐延浑身发软还要费力挣扎,贺停再轻易不过地制住他,按在床上发了狠地操,像是恨不得要把他弄死在床上一样。
最后贺停咬着他后颈强行注入信息素时,徐延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过多的快感和疼痛令他无所适从,只能无用地抽噎流泪。
待这场漫长的“标记“结束,贺停把打起哭嗝的徐延紧紧抱在怀里,好像非常地珍惜、依恋徐延。
但难得的柔情蜜意也不过是徐延一个人的幻想。温存的时刻不过短暂一瞬,Alpha射精后仍埋在他后穴的没多久就恢复硬度,很快又开始新一轮激烈的交合。
……
第二天腰酸背痛地醒来,直到太阳落山,徐延也没见到贺停的踪影。
晚饭是程管家亲自送上来的。房里依然满是贺停信息素的味道,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但凡不是嗅觉失灵的人,进门时恐怕都会瞬间被震慑到。
徐延红着脸与程管家对视了一阵,见程管家推着简易的用餐桌来到床边,一面向他解释自己送餐上楼是贺停的吩咐,一面说明贺停正在出差的事实。
用完餐程管家上楼收拾东西,不知是不是忘了已经跟徐延提过贺停的事,出房门前又跟徐延重复了一遍。
徐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只是应了一声:“哦。好。”
“您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吗?”程管家问。
徐延想,程管家好像不太清楚他和贺停之间的关系,他哪有资格能向贺停说点什么?
苦涩默不作声在心口漫开,徐延勉强笑了笑,说:“没有的。”
程管家仿佛没预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小会,又说:“若是您不好意思让我转达,也可以自己给先生打电话呀。先生早就给您买了新的通讯器,我看您好像还没使用过。”
“嗯。”徐延不太想说这些,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程叔,麻烦你叫小方进来,我想洗澡了。”
洗漱完毕后,阿卜杜勒将徐延从轮椅上扶起,等他坐回床上吩咐自己离开,才推着轮椅走出了卧室。
徐延坐在被窝里发了会呆,然后慢吞吞转过脸去看那个摆放在床头柜上好些天的白色通讯器,程管家的话在脑海里不断涌现。
他不想承认自己对贺停的想念,但还是伸手握住通讯器拿了过来。
电话徐延是不敢打的,他犹豫了半晌,才点击LINK登录帐号。
徐酩车祸身亡后,徐延醒来就没了通讯器,那段时间一直无法与外界联系。他像个囚犯一样,被关在一所私人医院里,一举一动都备受监视,连徐酩的死讯都是通过电视新闻得知。
已经快半年了,徐延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就像当初在D洲,徐延很清楚地记得,那日清晨父母出门前还在叮嘱他好好吃早餐,他轻松愉快地度过一天,晚上快睡着时,却突然收到了父母乘坐的邮轮在海上爆炸的噩耗。
而徐酩……
总之一切都像是醒不来的噩梦。痛苦是真切的,可细想起来,又觉得实在是很荒唐的剧情,因此难以确信那是真实发生的事迹。
和徐酩的最后一次对话仍在徐延的LINK聊天界面的置顶。那时徐延正好放学,下班的徐酩开车去接他回家,给他发了句“到了“。
习以为常的徐延没有回复他。
若是知道那是和徐酩见的最后一面,那徐延一定会在LINK上多回徐酩几句话,坐在车里的时候也会多看徐酩几眼,多跟徐酩说几句让他开心的话语……
但一切都太迟了。徐延在这个世上,从此就真的只是孤身一人了。
徐延抱着通讯器反复回看自己与徐酩的聊天记录,越看眼眶越热,他抬手捂住隐隐模糊的双眼,心想,可能人不幸到了极点,就会出现一点转机。
家里人接连离世,他的腿莫名其妙地断了,自己还被人卖进做皮肉生意的盛宴。但最终把他买走的人,是他从十六岁就开始偷偷喜欢的贺停。
尽管这样想不过是苦中作乐,徐延也觉得庆幸,毕竟这段时间好像是他偷来的——他花光了所剩不多的所有运气,才得以暂时待在贺停身旁的机会。
大概是睡前在通讯器上看了很多贺停的相片,所以徐延梦见了贺停。
梦里面徐延16岁,距离17岁仅剩两个月的时间。他坐在热闹喧哗的西大体育馆里,视线紧紧跟随着篮球场上一个陌生的高大背影——进场前他差点被拥挤的人潮撞倒,是那个球衣上印着19的人顺手拉了他一把。
虽然那人帮他时连半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不过短暂的一两秒,就松手融入人群。
一整场比赛,徐延的注意力都在19号球员身上,看他运球、奔跑、投篮,为他的表现紧张或兴奋,全然忘了自己是来给哥哥加油打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