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会来猎场,洛知卿倒是有些意外。
很明显平婉也没有料到:“爹,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舞刀弄枪的吗?”
平德容先向洛知卿点头致意了一番,而后瞪了平婉一眼:“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你!”
“哎呀,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平婉不以为意,“要是出事了,恐怕还得我护着你呢!”
平德容见她这副样子,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顾忌洛知卿在场,顿了顿,又平缓了情绪,叹了口气:“算了,只准今日让你放肆随意罢。”
平婉嘻嘻笑。
“对了,爹刚才在看什么?”平婉看向密林深处,却只能隐约听见一些声音,再清楚一些的便听不见了。
“太子殿下与二殿下在比赛射猎,后面跟了一堆年轻人在看热闹,我以为你也在其中,就去看了看。”平德容道。
“怎么可能,”平婉看了看洛知卿,“我和阿卿一大早便去太医院了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平德容动作一顿,半晌,缓缓道:“啊,那可能是我忘了罢。”
“唉,你真是!”平婉摇了摇头,又开心起来,“算了不说这个!有比赛怎么能少的了我,我也要参加!”
说罢,马鞭一扬,疾驰而去。
洛知卿愣了愣,本来想唤住她,又深知对方的急性子,转而打马欲追,却又想起旁边仍在的平德容,终是顿住动作,看向对方:“平大人。”
她本意是想告辞,谁知对方却道:“洛小姐,真是很久没见了,我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是在十多年前的宫里,那时你只有这么高——”
他用手比了下高度,约至马腹。
“时间啊,真是不等人。”平德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洛知卿闻言也是感慨,其实她没有平德容的印象,但听对方这么说,估计是在薛秋时还在的时候,他们曾在宫里见过,若非这涅槃石的代价,恐怕她还能回想起那时的所有事。
所以,不止时间不等人,命运它也确实不饶人。
两人一同往平婉消失的地方行去,期间听平德容讲述过去的那些她想不起来的回忆,觉得分外有趣。
“......你那时落水,轰动了整座皇宫,就连圣上也被惊动了,亲自前往御花园询问,没想到洛小姐竟是为了救四殿下......”
洛知卿在旁边听着,觉得隐约有些印象,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似乎有些地方很是奇怪。
没等她想明白个所以然出来,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她下意识侧头,一枚箭矢就在此刻擦着她的耳廓飞过!
平德容见此大惊,慌忙来看她的状况。
“洛小姐,你没事罢?!”
洛知卿摇头,“没——”
“事”字还未出口,从马背上贴过来的男人突然亮出锋刃,朝她心口刺来!
洛知卿瞬间以手作挡,可就在这时,另一枚箭矢从后袭来!
前后夹击之下,洛知卿逼不得已弯腰,后背紧贴马背躲过箭矢,同时一夹马腹,瞬间窜了出去。
左手被平德容的匕首划开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她也来不及在意,只能专心致志地挥动马鞭,奋力往前冲去。
身后之人紧追不舍,数枚箭矢破空而过。
她想明白了,那个奇怪的点在哪里。
平德容作为朝臣,平日怎么可能有进入后宫御花园的权利,他不可能亲眼见证她救人一事!
然而明白此事已经太晚了,如今该思考的是,此时该往哪里逃。
平德容的一击明显是对着她心口,那么很有可能是南疆之人,她需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后方的追兵才会有所顾忌。
但是那些人在哪?!
平婉呢?!
她不是朝这个方向来了吗?!
“扑哧——”
马身中了箭矢,马匹在嘶鸣之下完全控制不住地猛冲,而目之所及的前方——
是陡坡!
马匹不知被什么绊到,前蹄跪下,洛知卿被甩了出去,无法抑制地从陡坡滚下。
天旋地转的状况不知过了多久,突闻“咚”地一声,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氧气被瞬间夺走——
她落水了。
☆、山洞
意识到这点时,洛知卿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她放任自己向下落,直到水面上的阴影模糊不清,这才缓缓拨开水流,往对岸游去。
水|很|深,也很凉,洛知卿其实对于东郊猎场的地形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游到对岸需要多长时间,有那么一瞬她是绝望的。
然而没有被逼到绝境,她还不想死。
她已经不想再忘记任何事了。
不知在水里游了多久,洛知卿的手臂开始发软,窒息的感觉逐渐加深,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她往上看去,只能瞧见一大团黑影正朝着她接近。
洛知卿大惊之下便要后退,下一瞬却突然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天光拨开深水,少年在一簇日光的映照下朝她伸出手,水波随着他的动作向外扩散,一点一点扩散到她的指尖。
似乎是觉得她怔愣的模样很有趣,少年的嘴仍旧鼓着,却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
一连串的气泡自他嘴边飘出,向上漂浮,与他身后被冲开的长发混在一起。
洛知卿忍俊不禁,在那一刻果断地搭上对方的手,随着他的力道一同向上游,直到耳边听闻“哗啦”一声,天光大泄,呼吸终于顺畅。
出水的地点就在对岸不远处,两人半游半走到岸边,浑身湿透,力气也消耗了大半。
洛知卿坐在岸上朝对面看去,试图搜寻平德容等人,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就在此时,右腿被人触碰,洛知卿下意识躲开,动作的下一瞬才意识到是程西顾。
程西顾的手仍旧停留在半空,但却没有尴尬的神色,只是皱眉道:“你受伤了。”
洛知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小腿处有一大团深色的痕迹,且能感受到阵阵刺痛传来。
见她这副样子,程西顾难得叹了口气:“你都不疼的么?”
“可能是水的原因......”洛知卿抿了抿唇,“我没感受到疼。”
程西顾很是无奈。
半晌,他抬手将前额滴着水的几缕发丝捋到脑后,道了一句“失礼了”便将她抱了起来。
洛知卿惊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这确实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虽然......虽然无可抑制地开始害羞起来。
没好意思抱住对方的脖子,洛知卿只小心翼翼地抓住对方肩膀的衣服,微微低着头,以免让对方看见她如今定然烧红的脸颊。
耳畔传来震动鼓膜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的,亦或者是他的。
为了打破这令洛知卿有些心慌的氛围,她只好找了个话题:“侯爷......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西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洛少卿在让圣上过目张荃一案的卷宗时,‘不小心’将南疆探子一事也夹在了其中。”
他将“不小心”三个字咬得极重,稍稍一猜就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而在这之中,又包含了洛少卿对京城内探子身份的诸多怀疑。”程西顾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其实在刚才,一共发生了两波刺杀。”
洛知卿一愣:“两波?”
“嗯。”程西顾颔首,“一波是平德容对你的刺杀,一波发生在宇文翊那里。”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程西顾抱着她步入了一座山洞,骤然变暗的视线令洛知卿有些心慌,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服。
“别怕。”
安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感受着对方胸腔的震动,洛知卿默默点了点头。
直到对方将她安置在巨石上,她才终于来得及问出有关他上一句话的问题。
“南疆不可能对合作者宇文翊下手......”她沉吟道,“所以,另一波刺客......莫非是争夺皇位的皇子所指使?”
程西顾笑,蹲下身看着她:“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你忘了我方才说的‘洛少卿对探子身份的怀疑’了?”
洛知卿顿了顿,恍然大悟:“是陛下?”
洛长墨既然将自己对于与南疆有关之人的身份说了出来,即使没有证据,圣上对于这些人也定然会有所提防。
只不过洛知卿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狠。
程西顾不以为意:“天家感情最是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