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思及当天本就要出门去太医院，再顺道去猎场似乎也不算太麻烦，况且好友都这般邀请了，似乎拒绝也太过于落人脸面。
想了想，洛知卿终是颔首道：“去罢。”
--
平婉来洛府当天晚上，洛知卿便从洛长墨的口中得知了春猎的确切消息。
确实如平婉所言，这次春猎圣上允许甚至是鼓励京中贵女进入猎场，会武者亦可与男子一同进入猎物范围，自由涉猎。
据洛长墨猜想，或许圣上也想要效仿平民百姓冲喜的说法，用赐婚来祛除这一年刚开头便频发的灾难。
洛知卿虽然对此不以为然，却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说辞。
三月二十五日当天，为了进入猎场行动方便，洛知卿特意穿得很简便，暗红色圆领贴身短衣，下身为长裤与革靴，看起来减去了几份柔软，添了许多英姿飒爽的意味。
从宫门口遇见平婉的时候，对方的欢欣溢于言表，终于能够在外光明正大地展示自己的武学天分，让她这一路都很闹腾，叽叽喳喳的声音堪比平日里的依澜。
不过并不招人讨厌。
两人进入太医院的时候，恰巧遇见一拨人出来，洛知卿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前方蹦蹦跳跳的平婉便瞬间安静下来，贴着门边低头行礼。
洛知卿深知好奇心在宫内毫无意义，也同样照做。
数位宫女的裙裾在眼前晃过，紧接着，华丽精美的裙摆擦过地面，其上的牡丹刺绣染了些许尘土，洛知卿正在内心为其可惜，便瞧见那人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停在了她对面。
“是......洛小姐啊。”
洛知卿一愣，缓缓抬起头来。
身着华服的女子打扮十分简单，发髻上只插了三根簪子，连流苏坠子都无，格外朴素，然而对方的气质却在这种打扮之下凸显的更为温婉，让人一眼望去，便不由得心生好感。
但洛知卿其实并不认得此人，或者说，她对这宫内的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很深，因而茫然也是正常操作。
女子像是知晓她的情况，见此也不生气，只笑道：“本宫是海棠宫的瑜妃，洛小姐的记忆真的一如既往。”
洛知卿一愣，恍然惊觉。
这位就是文丞相之女文瑜，除夕宴时她还和宇文焕提起过，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月，就又忘得差不多了。
洛知卿面上满是歉疚神色，却不好承认：“瑜妃娘娘日安。”
文瑜摆了摆手，并不追究，“阿卿几年前来宫里的时候还与本宫并不生分，如今当真是......”
她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说下去。
洛知卿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连她也没想到，因为记性差而“得罪”的第一个人是宫里的瑜妃娘娘。
幸而对方并没有打算深究此事，很快看向一旁的平婉：“这位是平小姐罢？”
平婉点头：“瑜妃娘娘吉祥。”
“你们今日也是来做诊察的罢？”文瑜说着，朝里面看了一眼，“恰巧此刻人并不多，本宫便不在这里耽误你们了，快去罢。”
洛知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与平婉再次行礼，便忙不迭地往里面走去了。
直到进了院里，见门口那位离开了，平婉才在她身边小声道：“阿卿，你说瑜妃今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没头没尾的，怪吓人的。”
文瑜今日的搭话实在是有些突兀，也无怪乎平婉会觉得奇怪了。
但是......
洛知卿回头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太医院大门，回想起方才那人面上的忧郁，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概......”她垂眸，轻声道，“只是太寂寞了罢。”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深院，看似华贵无比，实则，也不过是一个人看花开花落，感受人老珠黄罢了。
☆、春猎
在太医院的主屋内看见谢亭秋的时候，洛知卿心里之前对于皇帝此举的猜测尤为强烈，几乎到了确信的地步，而当看见谢亭秋朝她暗示一般地颔首后，洛知卿便明白了，皇帝果然是借这次京城范围内的诊察，筛选已经、或者可能被南疆控制的人。
诊察分为男女两个房间，并非如平婉所设想的那样多人共用，而是一个一个依次检查。
让平婉率先进去，洛知卿留在主屋，看向谢亭秋。
对方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开口便道：“因为只有我近距离观察过紫斑的模样，所以这些检查的太医，一旦认为有问题，都会让我进行二次诊察。”
洛知卿对此并不意外，她问道：“已经有被你诊察过的了吗？”
“有。”谢亭秋面色凝重，伸出三个指头，“且都出自禁军。”
洛知卿惊诧，没想到南疆的手已经伸到了大魏皇宫。
不过转眼一想，既然宇文翊都能与南疆合作，似乎这也并非不可能。
况且既然十多年前便已经有能够出入皇宫与宇文翊联络的人，南疆埋在大魏的根想必更为粗壮。
她微微叹了口气，大魏前途未卜啊。
“啊，对了，”谢亭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她，“洛小姐和归锦吵架了吗？”
“嗯？”洛知卿听到他的声音从思绪中回神，待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后，脸色开始慢慢变红，“......什么？我们......没有吵架啊。”
然而嘴上如现实一样否认着，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好似她说了什么弥天大谎一般。
但是......但是他们确实没有吵架啊！
“是吗？”谢亭秋不解地皱了皱眉，“可我觉得他最近情绪好像很低落，原来不是因为洛小姐你吗？”
“怎么可能呢......”
反驳的尾音因为心虚几乎听不见，洛知卿的脸越来越红，恰巧平婉从房间内走出来，她宛若看见救星一般快步冲了过去，感谢了一番对方，而后在那人满头雾水的模样中，火速推开房门，溜了进去。
平婉仍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谢亭秋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
因为这次的诊察极为特殊，不是寻常的身体脉象便能够看出来的，因而每个人直到进了房间才被太医告知，需要检查身体皮肤的健康程度。
当然，并非是全身肌肤，按照谢亭秋对于尸体的研究，诊察只需要观察腿部皮肤就可以了。
虽然几乎所有女子都会觉得被旁人看到裸|露的肌肤而感到羞赧，即便对方是医女，但是圣旨就是圣旨，她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平安无事地度过检查后，洛知卿告别了谢亭秋，便乘着车与平婉两人往东郊猎场的方向去了。
说是东郊，其实猎场的区域已经在京城之外，那是从陆梁国便存在着的一处草原，地域辽阔，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因其动物繁多，被先皇规划为皇家猎苑，每年都要在此举办春猎与秋猎，不过鉴于里面的动物皆为野生，倒没有人当真会去吃，更多的是象征意义罢了。
两人到达的时候，围猎已经开始了，对自己的能力极有信心的世家公子或者贵女们早就骑马前往了草原深处的密林，寻找狩猎目标，剩下的只在帐篷周围三三两两散着步，倒也不失乐趣。
猎场外围是禁军在把控，大型动物事先已经被驱逐或控制，因此安全问题不必担心。
平婉早就跃跃欲试了，见下人将马匹拉了过来，便抢先拿了一条缰绳，飞身上马。
“快来！阿卿！我们要猎最多的猎物！”她从马上对洛知卿招手，兴奋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洛知卿忍俊不禁，不过在同意之前，他问牵马过来的小太监：“陛下也去了吗？”
小太监许是以前没见过她，一见面便忍不住红了脸，磕磕绊绊地答：“没、没有，陛下在帐中休息，七殿下也在里面。”
洛知卿点了点头。
既然在休息，便没有进去打扰的必要了。
洛知卿不再耽搁，上了另一匹马，接过马鞭，便与平婉一同往草原驾马而去。
--
东郊猎场水草丰美，入了春，各种动物格外活跃，平婉与洛知卿才加入没多久，射|到的战利品便已经铺了一路了。
下人在后面追着捡，平婉的视线一瞥，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爹！”她朝着密林入口处招了招手，见对方回过头来，便与洛知卿一同过去。
骑马至对方近前，洛知卿颔首行了一礼。
平婉的父亲平德容是礼部尚书，标准的文臣，书卷气极浓，是那种即使穿着一身武服也根本穿不出来英武之气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