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凭什么要受他这样的对待?难道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是错的么?
宇文翊没听到她的声音,又唤道:“......卿卿。”
洛知卿:“......”
她年少成名,倒也不是第一次听有人这般称呼她,不过那些人大多只敢在背后谈论,当面唤出叠字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说厌恶倒也谈不上,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但多年来形成的教养礼节,仍是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不过幸而她如今已经验证了心里的想法,下一步便是找机会将对方的计划阻止,逆转梦里的结局。
帘子外面的宇文翊却是不知道她的想法的,他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以为对方当真昏睡了,便松了口气,而后慢慢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
“卿卿,”他双臂倚在床边,看帘子后那人隐隐约约的身影,“今日父皇的意思,你听出来了,是不是?”
他知道里面的人不会回答她,但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入宫的,这宫里漆黑,肮脏,多得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怎么配拥有一个这样干净的你?”
他的眼瞳深不见底,声音低沉,含着森森冷意,“我不会允许的。”
可紧接着,他话音又是一顿,像是紧张与忐忑,迟疑着道,“所以......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我娶......若是我娶了你,父皇便会打消这个心思了,对不对?”
“你明白的......你能明白的罢?”
“我,我会对你好的。”
不知为什么,早在宇文翊来之前,洛知卿为了防止迷香的存在,便将偏殿的窗户大开,以保证殿内的空气流通。
可此时宇文翊在她床边待得久了,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更加浓重,甚至连她身上一波一波传来的痒痛都无法抵消这种困意,她只能更加用力地刺破手心的皮肤,才能将将唤回一点神志。
“卿卿,我会让这天下,都入你怀中。”
帘子外面的人却还在继续说着。
“你不要恨我。”宇文翊看着她模糊的身形与面容,轻声地说着,又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抬手向帘子的角落伸去,疯狂鼓动的心脏连带着手指轻轻颤抖,一晚上灌到胃里的酒水终于起了效果,他感到热气顺着血液涌入四肢,促使他在这一刻鼓起勇气,猛地将帘子掀开——
床上容貌惊艳的女子却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偏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先小更一下,明天更多点补上
☆、抓贼
那脚步声尚且有段距离,但洛知卿习武的底子还在,来人一踏入偏殿的范围便被她听入耳中。
她不能让人看见他二人共处一室!
否则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仍旧会步入梦中老路!
电光石火间,她来不及思考宇文翊会如何想,右手中持着的簪子被她放开,手掌如风,带着冰凉的血腥气,下一瞬准确地砸到了宇文翊脑后。
看着对方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洛知卿对于梦中出现的——四皇子诡计多端却弱不禁风——一事更确信几分。
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她用力将宇文翊推离床榻周围,而后抬手打翻床头的木架,在一片瓷器碎裂的响动中,跳下床惊慌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下一瞬,殿门“哐”的一声被人踹开:“洛知卿!”
洛知卿第二声“有刺客”还未来得及喊,便立时失声,顿在原地。
来人一身绛紫色常服,头带绯红抹额,因着方才的动作,尾端与长发一同越过肩膀,垂在胸前,红与黑的交织,艳丽又深沉。
他站在灯火与月光的交界处,冷与暖的光芒在他身影上切割,分不清他到底属于哪一方。
少年面上的肃杀与冷意还未褪去,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人时下意识一愣,而后目光下移,落到裙摆下那人未曾穿鞋的脚上,顿了一顿。
虽也着长袜,但他仍是瞬间侧过脸,面上冷冽褪了个干净,干咳一声,道:“洛大小姐,你先......”
顿了顿,他还是问道:“你没事罢?”
洛知卿本以为来的是被宇文翊安排好用来撞破殿内丑闻的丫鬟嬷嬷,没成想会是程西顾,见对方这个模样,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退回了床上,轻声道:“......我没事,有事的是四殿下。”
程西顾没出声,余光瞥见床上的帘子放了下来,这才转过头,看了过去。
他的目光从帘子向下移,落到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四皇子,他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停了片刻,才向前走了两步,低眸看他。
“洛大小姐方才说的刺客呢?”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尾音缓缓上扬,仿佛是在引诱洛知卿说出某种答案。
“......逃了。”洛知卿皱了下眉,忽视了对方语气中的不明意味,再次道,“是四殿下替我挡了一下,刺客越窗逃跑了。”
程西顾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知怎地,洛知卿竟然觉得对方的语气中有那么一丝失望。
难道他希望刺客是宇文翊么?
信武侯与四皇子的关系,何时成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境地?
程西顾的目光没落在她身上多久,他像是信了,偏头朝门外唤了一声“周齐周开”,话音落下,两道身着黑衣的人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门边,以洛知卿的耳力只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声响,像是从房檐上落下时卸了力道,轻功极好。
洛知卿不动声色,心里却多了几分了然。
听闻程西顾身边有四个贴身侍卫功夫极好,却不常在外露面,应当就是这些人了。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这两人即使在宫中也能隐于暗处,到底是禁军的无能,亦或是皇帝的默许?
“将四殿下抬出去。”
她这边努力思考着,对面程西顾已经让那两个暗卫将地上的宇文翊抬起来,准备送出去。
“四殿下今夜酒醉,怕是得明日才能醒,好好看着,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程西顾一说,那两个暗卫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今夜守在宇文翊门外,别让他再到处乱窜了。
“另外,派人去查刺客的踪迹。”
两人应了一声,便要离开,程西顾让了下身子,余光一瞥,一抹暗红跃入眼中,他眉心一跳,突然道:“等等。”
洛知卿心里“咯噔”一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
那两人顿时停住脚步,程西顾微微俯下身子,抬手从宇文翊脑后一抹,冰凉黏湿的触感留在指尖,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飘了过来,使得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心。
一人迟疑问道:“侯爷?”
“去罢。”程西顾朝二人摆了摆手,等那两人与宇文翊皆出了殿门,外面又有一道同样落地的声响传来,紧接着,殿门便被人关上了。
洛知卿猜想应当是其他的暗卫,便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殿外,而是落在帘子之后站在偏殿中央的人身上。
薄纱的紫色床帘犹如一道分割线,将两人分隔在一个世界的不同地方,殿内烛火被窗外吹进的冷风带得摇曳颤动,使得其上的光芒更暗,不论是帘内、还是帘外的身影都更加模糊不清,像是下一秒便能消失在眼中似的。
偏殿安静片刻,终于还是洛知卿打破了沉默:“侯爷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的声音一如往日温柔,此时掺了些病中的弱不禁风,颇有一丝“我听犹怜”的意味。
程西顾看了她一眼,又慢悠悠向窗边踱去,不紧不慢地回道:“吃饱了,出来散散步,恰巧听到你的声音,便过来瞧瞧。”
洛知卿轻声应了句“哦,原是如此”,心里却没信。
早在她作出遇刺假象之前,她便听到了有人快速接近的声音,那脚步声笃定且并不算慢,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散步的模样,面前这人应当从一开始便是想到这偏殿中来的。
洛知卿留在这里是想试探宇文翊,难不成对方是追着宇文翊来的?
莫非信武侯已经知道了宇文翊的真面目,与此人要暗中争夺皇位的心思?
但不论洛知卿如何回想,她都不记得梦中有这么一件事了,但就从结局来看,似乎这位侯爷最终也没能算计得过宇文翊,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么干净......”
对方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洛知卿的思绪,她顺着声音看去,便瞧见对方立在窗边,俯身细细看了下窗框底部,慢慢笑了:“这刺客真是好心,逃窜时不仅顾及了书桌,就连窗户旁边都不舍得落下一个脚印,倒是便宜了打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