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提那个!你今日怎么戴了面纱啊?我还想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呢,我猜你定然是更美了罢?”
她抬手便想亲昵地挽住洛知卿的袖子,没成想对方在此时突地浑身一僵,平婉愣了愣,一时顿住了动作。
不过没等她开口,下一瞬洛知卿动作便十分自然地将手臂放到她臂中,又像是安慰一般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却觉得没有婉儿风姿绰约,仪态万方。”
平婉看她神色动作无一不自然,便怀疑方才是自己多想了,很快将其抛之脑后,和她道:“你可莫要打趣我了,仪态万方怕是应当形容你罢?我爹可是将举止粗野、目无礼数当作我的代指词了!今儿出门还让我规矩些,多学学你,切莫给他丢了脸面!”
洛知卿闻言便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那样循规蹈矩的礼部尚书为何有个这样活泼的女儿,不过在洛知卿看来,平婉的举止其实并未有何出格之处,她在宴席上的礼仪教养也并不输于京城中任何大家闺秀,平德容之所以如此训斥,也只不过是她在一群舞文弄墨的女孩子中选了自己钟爱的刀枪棍棒,成了个另类罢了。
礼仪规矩在礼部尚书眼中已经成了千篇一律,无论在任何时代,规矩的建立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若做不到这点,不能转弯的礼仪便成了繁文缛节,成了令人厌烦的束缚了。
思及此,她便认真道:“可我很喜欢婉儿的性子,天真活泼,率性潇洒,这其实是很多人想做却又做不到的。”
平婉听了她这话一怔,原本郁闷的脸上一下子喜笑颜开,她哈哈笑道:“阿卿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怪不得我们是好朋友啦!”
洛知卿看她笑得连眼睛都快瞧不见了,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人的情绪是很有感染力的,无论悲观还是乐观,那种情绪都很容易影响旁人,使其陷入和他一样的情绪氛围当中。
因此,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做一个积极而乐观的人,善待这个世界,又被这个世界善待罢。
两人许久不见,倒也不怎么生疏,这个话题聊完,洛知卿很快便被她带着又聊起了诸如城中哪家首饰铺子最火,哪家糕点铺子近来打折之类的闺中话题。
洛知卿本也不算个话多的,平婉活泼,她便只用静静听着,偶尔应和一句,也不算辛苦劳累,况且她发现有人在身边打岔吸引注意力,能让她从全身的病状中脱离出来,便更加专心地与她交谈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正聊到城西新开了一家胭脂铺,而洛知卿询问为何这店年节期间没有收工回乡探亲时,这案桌旁突然来了个人。
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绯色衣角,洛知卿本以为是洛长墨回来了,还未及起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伸过来,拿走了案桌上的一个红豆糕。
那手如柔荑,却并不柔弱,反而因为修长纤细而显得愈发好看,那手指中捏着一点红豆糕,如红梅映雪,干净却亮丽。
洛知卿一瞧便笑了,她抬眸看去,“你这是饿极了罢,竟来我这取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更。
☆、蔺言
旁边的平婉一见来人便要起身行礼,被明显饿极了却仍旧保持优雅吃相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宇文焕不紧不慢地吃完一整个红豆糕,才对她道:“这不是路过,瞧见你这桌上的了,觉得你这里的比较好吃。”
宇文焕今日果然按照与皇帝的约定,穿了一身红衣,这衣服与那日在洛府所穿相似,不过洛知卿仔细观察下,发现还有些许不同的。
红衣原本用简单的黑革带束腰,此刻那革带上又缠了些许红线,红线尾端缀了几颗红珊瑚珠子,走起路来叮铃相碰,他本就是风华正茂的少年时,此刻这般打扮,旁人打眼一看,便觉得生动活泼,让人想起万物复苏的春,满是盎然的生机。
宇文焕对美食有莫大的兴趣,因而一天不进食只为晚上宴席空出肚子的事也是他经常干的,往年皆是如此,洛知卿知道这事后劝过多次,见不起作用,也无奈放任他去了。
此时见着他明明饿得很了却还要装优雅便有些好笑,不过鉴于平婉在场,她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笑话当今七殿下,只不动声色地将案上的糕点果脯朝他那边推了推,又将平婉介绍给他。
宇文焕客气一颔首:“平小姐。”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得很有皇子气度,如果不是垂下的手一直无意识地转着折扇,还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洛知卿早已知晓这人本质上其实更像个容易炸毛的孩子,但平婉毕竟很少见到宇文焕,乍一看到七皇子便十分拘谨小心,匆匆见了礼向洛知卿约定年后见便告辞离开了。
平婉走后,宇文焕也不板着了,让依斓拿个坐垫来,便坐在了洛知卿旁边不紧不慢地挑着零嘴吃。
“她说什么约定啊?”宇文焕拿起了个桃脯问道。
“婉儿说城西开了家胭脂铺,约我年节过后与她一道去看看。”洛知卿说着,忍不住提醒道,“少吃些,你空了一天肚子,此时吃太多甜食怕是要反胃。”
她给宇文焕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问道:“方才我便想问她,城西的铺子年节时都不关吗?”
“为什么要关?”宇文焕没忍住又拿了块红豆糕,“城西那些铺子的老板大多都是京城中人,他们又不用回乡过节,自然要趁着这节日多挣些钱啊。”
“原来如此。”
洛知卿点点头,恍惚中明白为何洛家的那些铺子为何也开在城西了。
“我以为你今日会与十三殿下一道来。”洛知卿道。
毕竟除了宇文焕、十三殿下宇文彦与众位公主外,就连比他年岁小的九殿下宇文琦都已经被皇帝早早地打发出宫,立了自己的王府了,而宇文焕和宇文彦作为唯二留在宫中的皇子,自然应当互帮互助了。
哪知听了这话,宇文焕忙嫌弃道:“我才不呢,我若是去了海棠宫,保准带出来一个十三的同时,还得带个棠月,累死了,不去不去!”
海棠宫住的是当今文相之女文瑜,这位瑜妃产有宇文彦与棠月公主一对双胞胎,四年前洛知卿尚且进宫时曾见过这两个孩子一面,长得是粉雕玉琢,可爱极了,而且棠月不知缘由很是喜欢宇文焕,一见面便求着抱,不抱便要哭,闹得宇文焕没法,去过一次后便立誓——若非必要,绝不踏足海棠宫!
洛知卿一听这话就笑了,问道:“棠月公主还闹着要你抱?”
宇文焕:“何止啊!根本就是愈演愈烈!前些日子去海棠宫,那小丫头也不知道跟谁说的,非要骑肩膀,一见到我就往我身上爬,我怎么拽都拽不下来,硬是骑在我身上呆了一天,我到现在肩膀还是酸的!”
说着,又连吃了好几口栗子糕,看样子是打算化气愤为食欲了。
洛知卿不由得抿唇一笑。
自文瑜五年前入宫,一方面因其产下龙子,另一方面又因着其父乃当朝右相文渚,一时间荣宠加身,风头无两。
不过据洛知卿为数不多的记忆来看,这位瑜妃明显教养极好,即使是这样风光也不骄不躁,待人接物进退有度,进宫多年,甚至没听说过她与后宫任何嫔妃有过摩擦,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不过洛知卿转眼一想,又觉得,这宫中没有些能力的人怕是不太容易能活得下去。
宇文焕在吃东西的时候一般不怎么说话,洛知卿怕她看出自身的异状便漫无目的地左右张望。
这场宴席请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员,常服除了红便是紫,而除了这两种颜色的要么是官员家属要么是皇子,十分有规律,洛知卿按着他们常服的颜色与站位的圈子,大致能将那些人与记忆中的人名对上号,偶尔忘了的便去在宇文焕吃东西的间歇询问一番。
洛知卿看着看着,便又发现了个有趣的事。
不论文臣武将,两列案几后坐着的京中贵女,虽然看起来像是聚在一起说些闺房话,但目光却频频向殿内的各位年轻公子身上飘去,洛知卿闲得无聊,还有心思瞧了下这些人都将目光望向了谁。
程西顾,王萧,洛长墨、谢亭秋,甚至是身旁忙着吃东西的宇文焕也没能“幸免”,不过这些人关注最多的还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