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惦记我家主子,都是老毛病了,御医调养着一切都好,过几日便是春猎,想那时就无大碍了。”
潋止宫点点头,起身往小亭里用些瓜果香茶,也不耽误赏那樱花。他一抬手示意杜聘也进来避雨,杜聘躬身行礼,一路也不抬头,顺着那小道就入了亭中。
杜聘伸手解开系绳,侧过头摘下斗笠,拿在手中躬身站到一边瞧着潋止宫去接过典侍煎得的茶正要饮品。潋止宫的余光瞧见杜聘摘下斗笠,露出其中面容,手中动作顿住,那茶顺着沿全淌了出来,流了潋止宫一身。
“殿下小心。”
杜聘见此,习惯性便要伸手去接那茶托,服侍贵人仔细。少纳言眉头一皱,隔挡开杜聘的手,不许他触碰潋止宫。
潋止宫一双眼再挪不开杜聘的面庞,那容貌是面含明霞,檀口生香,又有那声色如云薄,喊得潋止宫心神俱软,哪还顾得什么流复君的行止,只想与眼前这位骨柔肌腻的佳人亲近亲近。
潋止宫手指动了动,少纳言躬身退到一旁。
“这衣衫沾了雨又泼了茶,我还是去换一件的好。”说罢潋止宫起身往内堂走,又对杜聘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贱名杜聘。”
“聘,你也同我一道吧。”
“是。”
杜聘被这一声喊得心里发虚,好好的突然这样唤他,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心想这外域的皇子说话就这样亲昵让人好不自在。
云平斋的地面特铺了木质的地板,可供人脱了木屐而入,杜聘站在门口见众人一一换下脚上的木屐,只穿一双袜子入内,而自己穿了靴子又套了油鞋,这会子要脱半天怕旁人侧目。
少纳言等男子都不进屋,退了下去。
杜聘先解开身上的蓑衣挂在廊下,露出一身蓝灰色的袍子,低下身慢慢脱下自己的鞋子。潋止宫看那一握细腰随着身子摆动,柔弱无骨,纤细轻盈,惹得他□□上涌。
“你多大了?”
“回殿下,奴才下个月就二十一了。”
“那我还虚长你三岁。”
杜聘终于脱下了最后一只靴子,赶紧行礼道:“奴才蠢顿粗鄙,不敢与殿下同论。”
“聘,不许这样说自己。”潋止宫手随眼到,伸手握住杜聘的手扶他起来。
杜聘赶紧抽回手,低头道:“不敢。”
典侍已经捧了干净衣裳来,是套樱的表白内赤的直衣装束,他摇摇头道:“换那套杜若的来。”
典侍捧过一套表蓝内黄的杜若杂袍,跪在潋止宫的身前给他宽衣。
“你是流复君身旁亲近的人?”潋止宫试探道。
“奴才从小伺候二爷,承蒙主子不弃,如今是身旁的管事。”
“那若让你替我做些小事,流复君应当不会怪罪吧。”
“奴才伺候人是本分,殿下吩咐就是。”
潋止宫让典侍们停了手中的动作,一招手让杜聘靠近一些。
杜聘自然知道这是让他来更衣,他伺候流复更衣惯了,这些也并不难。杜聘垂着眼,伸手进铜盆内净了手,拿过方巾擦拭手指上的水珠。
杜聘学着典侍的动作,跪在潋止宫身旁拿下他松开的腰带,褪下他的水干袴,一层层剥下潋止宫身上湿濡的衣衫。
杜聘见两套衣衫并不相同,要怎么伺候着穿便是一个问题,他拿过衣衫只很快看了看内外之分,心中就猜的如何穿着,大着胆子按着典侍摆好的次序,一件一件给潋止宫换上。
杜聘除了流复再没伺候过旁人更衣,自个在院子里也是当个哥儿在养的,不说是养尊处优,那也是细心照看着来的,从不在近处伺候过别的男子。杜聘这头回见这潋止宫就替他宽衣解带,这男子玉质的身子惹得他面上含了几分羞臊。
侍候完潋止宫更衣,杜聘依旧垂着头站在一旁。潋止宫伸过手指勾起杜聘的下巴,笑道:“聘的脸比樱花还美,伺候的我好生欢欣。”
宫中的主子们都不曾这样戏谑他,杜聘心下就藏了些不痛快,但也并不表露,只不动声色的把脸从潋止宫手中挪开。
“赏十二单。”
潋止宫笑着,那目光在杜聘身上游走,盯得杜聘全身的骨头都松了,心说这皇子真是奇怪,拿眼睛这样看人,弄的自己浑身不自在,想着赶紧领了赏就撤,可不想在这与他有什么瓜葛。
典侍们鱼贯而入,捧了小袖,单衣,五衣,打衣,表衣,背子,赏,腰,还配了一把镀了金箔的衵扇,足足站了一屋子的人。
杜聘瞧着这一屋子女子手中的服饰,色泽夺目,花纹繁复,做工之精良不输宫里官造的服制。可这整整一套的服装,就是杜聘从未见过也一眼看出都是女装,心下由疑转惊又转怒。
杜聘看着心中很不高兴,虽然自个不算男人是个宫中的奴才,但好歹也是伺候亲王的侍从,就算顾忌着流复,这潋止宫也不该当众这样羞辱自己,杜聘皱了眉,神色中带了两分嗔怒。
第79章 梅若倾心赠旧衣 启夏试情争甜栗
而此时那潋止宫转过身并未发觉杜聘的不满,他拿起垂领广袖的刺绣表衣往杜聘身上一披,看着那华丽的外袍在杜聘身上更衬得他娇艳光华。
潋止宫点头含笑,十分满意,眼神盯着对杜聘道:“这样的衣裳给了你才不辜负。”
“殿下自重!”杜聘粉面含嗔,夺下身上的衣裳丢回典侍的托盘之中。
“聘不喜欢吗,这是我带来最贵重的一套十二单了。”潋止宫一弯月牙的眼一下就无辜的睁开,疑惑的看着杜聘。
“奴才不敢领受这份贵重,还请殿下收回成命。”杜聘心里已经冒了火了,但硬压着不发,心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朝土地上撒野,自个按礼数伺候没有不规矩的地方,他就这样拿自己消遣。这皇子又是找他来更衣,又是伸手调笑,这会子居然拿了女人的服饰来羞辱他。
这些年跟着流复书未少读,各种典故少有自己不知道的,司马懿用妇人衣裙羞辱诸葛亮的评段更是耳熟能详。现在被这样戏弄,杜聘气不打一处来,若对面不是位皇子,自个还记着奴才的身份,早上去与他有个分晓。
杜聘越想越气,面色也有红转青,紧闭着嘴在那生闷气。潋止宫自打看见杜聘就忍不住想上来亲近,这会子却不知怎么就惹怒了杜聘,看这那张面容含嗔带怒,真真是美人怀忿。这一下子他就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搂着他到怀里好好哄上一番,又怕自己再唐突了惹得杜聘更不高兴。
潋止宫暗暗搓着手,试探着问道:“你不喜欢十二单,我把自己穿的直衣给你,行吗?”
“啊?”杜聘长眉上挑,从愤怒的情绪中回过神,那潋止宫说要把自己穿的衣裳赏给自己,这是连流复都没给过他的殊荣,由辱转宠,这皇子的调性变得也太快了吧,杜聘人几乎懵在原地。
“这,这是为何?”杜聘眨着眼,满脸的疑惑。
“只要聘高兴,云平斋有的你都可以拿去。”潋止宫神色充满真诚和殷切。
杜聘惊在原地,那小脸被吓得煞白,脑子飞快运转,心说怎么办,他不会要自个当东瀛的细作吧,把自个拉拢了去好套些主子的密事,这可真真要命了。
潋止宫让人把刚才那套樱之袍捧回来,亲自端过,也不披给杜聘,而是奉在他的面前。
杜聘吓得赶紧行礼,端过那衣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连谢恩都忘了。
潋止宫见杜聘垂头惹人怜爱,忍不住俯下身在杜聘耳旁道:“聘,你一定要常来看我哦,不然我也要病了呢。”
杜聘耳尖子瞬间红透了,余光中那妖娆的笑意挠得他心发慌,这蚀人的俊美像是一道蛊,有摄人心魄的魔力,不得不让杜聘点头。
“啊,好,好的。”杜聘红着脸道。
杜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云平斋的,小内侍们提着靴子蓑衣追上杜聘的时候,他脸还滚烫的吓人,惊得小内侍们以为杜聘淋了雨发烧了,赶紧架着他回了彻秋阁。
正赶上萍纶在门口瞧见了,便撑着伞过来,拍拍杜聘身上的雨珠道:“怎么才回来,皇上都来了,你赶紧换了衣裳去伺候,免的圣上向主子问。”
杜聘委屈巴巴的道:“姐姐,我可能摊上事儿了。”
彻秋阁内,流复歪在榻上,胳膊撑着头,半眯着眼,睫毛修长微微颤抖,伴着那雨声只觉那容貌愈发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