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番外(64)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彼薪笑道:“你这红彤彤一片的菜,让朕想起去年流复生辰,我们弄了一桌子渝州的菜吃,他辣的不行却非要把菜都尝个遍,后来身子就不爽了,就再也不吃辣的了。”

礼吉眼神有些动容,面色依旧平静道:“二爷平日里确实有自个儿的性子,愿意去尝试些旁人不敢的事,但他总有自己的道理。”

下人把酒送了上来,彼薪亲自倒了两杯,然后敬礼吉道:“今儿是你生辰,咱们不论君臣,你只把我当哥哥就是。”说罢饮了一杯。

礼吉嘴角微动便饮尽面前的酒,然后起身夹了虎皮蛋给彼薪道:“那大哥尝尝这楚地的菜可好吗?”两人相视一笑。

彼薪尝了尝,确实不错,香而不腻。其实彼薪自从尝了渝州的菜便一直惦记,只可惜流复吃不惯,自个吃又没这个兴致去置办,所以也就作罢了。如今吃了楚地的菜彼薪发现味道也是香辣可口让人食指大动。他又夹了几道菜尝尝,滋味颇佳。

彼薪称赞了菜品不错,可他又想起流复今年生辰是在外地过的,也没人与他庆贺,就有点伤感。礼吉神色平和,替彼薪捞了一碗红油抄手,也不说话,自顾着也捞了一碗默默的吃了起来。

彼薪又开口道:“你在京中会想念家人吗?”

“自然是想念的,昨儿母亲的家书回来了,只说府里都好,弟弟又长大了些,父亲也给他请师傅了。”礼吉淡然的说着家中琐事。

“这么早,你家弟弟算起来才四岁。”彼薪疑惑道。

礼吉有些苦笑道:“我三岁就读书了,他也不算早了。只是世道等不得他慢慢长大。”礼吉又道:“我想护着他,永远不要去碰那些肮脏的东西,可世事无常,他生在这样的人家,便是他的劫数。”

“劫数?好一个劫数。”彼薪又自斟自酌了一杯。

“做哥哥的只希望弟弟平安喜乐就好,经济仕途都不要紧的。”礼吉微微笑道。

彼薪听到这话便是一箭戳在自己心坎上,他何尝不是这般想法?但流复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父皇虽对他没什么期望,可他自己心里一直有份傲气,就是不说,彼薪也是知道的。流复出生不高,又幼年丧母,没有外戚扶持,从小与彼薪相互扶持长大,他心里敬佩彼薪所以一直拿彼薪当榜样,他一直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想被人说成哥哥庇护下的弟弟。

彼薪看到流复慢慢成长很欣慰,可当他看到流复被人诽谤,默默抗下一切时,他又忍不住的揪心,如果给他一个机会让流复永远留在身边享受平安喜乐,彼薪大概不会拒绝。

“正是这话,可复儿他是个有抱负的。当哥哥哪有不心疼弟弟的,算了,不说也罢,矫情。”彼薪觉得在礼吉面前说这些有些尴尬,赶紧扒了两口抄手掩饰一下。

礼吉突然有些明白彼薪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小心试探还是唠叨责备,都是彼薪太过在乎流复的缘故。

“流复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你的弟弟。”

“此话怎讲?”

“人生而为人并非他人附庸,所谓言行举止不该背弃本心。”

“我也没让他背弃本心,只是不想他受到那些诋毁暗害而已,我既为天下之主,护他周全也该如此。”

“护他还束缚他?”

“可,可他不必如此辛苦,像从前一样,我会护着他的。”

“也许,他也想护着你。”

彼薪听到礼吉这样说,话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过了许久,彼薪才道:“朕不需要他护着,朕是皇帝。”

礼吉把嘴边一句“关心则乱。”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敬了彼薪一杯。

“锦帆,是朕从前看轻你了。”

“臣只是清冷惯了,所以看事才通透,陛下身在其中才会烦恼。”

“什么烦恼?”

礼吉只是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然后转过头不答话。

彼薪道:“锦帆啊锦帆,你为何可以如此从容不迫,从未见你为何事为何人烦恼过。”

“时常自省,问心无愧而已。”

“这些与从容平和又有何干系?”

“遵从本心,尊重自己,旁人的事也会由他自己解决,我不会多问多管,如果世上的人都能管好自己,人间便是净土。”

“可若是你母亲弟弟困顿你也不管吗?”

“自然会管,但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插手,而是尊重他们的意愿去扶持。”

彼薪道:“遵从本心自可豁达。”

礼吉道:“便是此意。”

彼薪不说话,他心中对礼吉更加敬佩几分,几句话竟受益匪浅。他是易家嫡子,如若他说的都是真话,他便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反倒是皎皎君子,楚累遗风;若这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话,彼薪自觉手腕能力不是他的对手。彼薪想到此处就又有些忌惮,突然觉得可怜不过帝王家,连真心实意敬佩欣赏一人都不可,反倒要提防小心。

彼薪也知礼吉是钦佩自己少年帝王有所作为,这次才说出这番话来,如若换做旁人,以礼吉那样的性子,他断断不会说这些。

想他二人若生在平民百姓家,虽不会多亲昵,但内心都是互相钦佩对方的,未免不是一场贤人才子的佳话。

第52章 义钦差他乡斩官 迷容巾故里追卿

腊月在即,京城一片银装素裹。一骑绝尘,奏折快马加鞭进京。一封极简单的奏折震惊朝野。

“骄矜自傲,骄矜自傲。”

“哎,荒唐,糊涂,年少莽撞。”

“自开国以来,没有的事。”

……

大臣聚集在九卿阁内,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玄亲王沂州赈灾斩杀布政使司督粮道,扣押参政,参议数人。左布政使上奏请罪,右布政使司心悸发作告假不出。

彼薪在乾清宫踱步,思忖着对策去面对群臣。流复做出如此惊人之举,先斩后奏,他不知该怎样平息朝中流言。

彼薪知道流复此次赈灾不易,地方官员豪强暗通款曲,想着法儿的克扣百姓地租,转头又伸手向朝廷要银子。因为利益纠葛,地方势力如铜墙铁壁一样,流复想调查清灾情真相,再把赈灾事宜办到实处是难上加难。

彼薪暗暗宣来礼吉孙磐晋等人到殿内商议,彼薪问众人对策看法。

孙磐晋道:“此事老臣已经查的仔细,督粮道是受上命指派征收粮饷。玄亲王查出此中贪腐实据,更有欺压百姓,逼死佃户的丑事。玄亲王派人去责问经过,督粮道下头人竟灭了那佃户剩下老小五口,火烧草屋,来个死无对证。玄亲王于是亲自去问督粮道,那官说,只知上命,不知亲贵。玄亲王便说,你既只上命赈灾恤民,你却阳奉阴违,残害无辜,看来不杀你不可警天下。于是王爷当场拔剑斩了那官,并扣押一干涉事人等。”

“其实此事玄亲王虽然莽撞,但到底是为民请命。”

“可这样鲁莽,让皇上怎样向朝中交代,赈灾事宜又该如何如期善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言论。

“锦帆有何见地?”彼薪问道。

“二爷此番是有他的道理的,当地弊病已久,不破不立。他刚到沂州大概就已经发现其中端倪,到现在才忽然发作,必然是已经安排好后续之事。臣治过水患,知道地方上有地方上的规矩,二爷性子瞧不惯这些,大抵是假意迎合,再在暗中调查,重新调度人手,只等一个时机爆发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再把自己的人安排上去,重新布置赈灾事宜。”礼吉细细分析道。

“可据老臣所知,赈灾粮饷路遇山崩损失大半,粮饷本就不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再问罪地方官员,他们若是消极怠政,于处理灾情本身不利。老臣以为玄亲王虽然思虑奇巧,但还是略有欠缺。恐怕陛下要仔细思量如何批此事。”孙磐晋回道。

“朕信他,便全力支持他,等他回京自然会有解释。一会只说是朕的旨意,赈灾事宜全权交由玄亲王处置,灾情结束前,此事不必再议。”彼薪皱眉一挥袍袖道。

十几日后,流复奏折入京,赈灾事宜终于安排妥当,各项政策落实下去,减免佃户赋税,赈灾粮饷都分发到百姓手中,还在各城各县设置了直隶的告问处,但凡受到官吏豪强欺压的百姓都可来告问。

说起赈灾钱粮来源,流复先招安了想要截粮的山贼,许了他们入伍参军,最要紧的是给了他们父母妻儿良民身份,后辈可参加科举,本人只要在军中立功的也可分田产房屋。山贼入伙无非是杀人越货走投无路,如果能有个良民身份不必刀头舔血,自然也就愿意被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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