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番外(143)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彼薪出了内殿,李和跟了上来。

“你就回来伺候吧,让可靠些的人看着就是。你去把药备上,要少些痛苦的,等复儿回来了,就去送送他。”

彼薪望了一眼身后的盘赤台,掸掸衣袖默声走了。

第117章 永和女错付情深 紫宸主终散后宫

登临了城楼远望,年少时爱上层楼心怀高远,如今时日再上高楼却觉着有些高处不胜寒,若无人在身侧,便略生出几分寂寥来。彼薪幼时常嫌那伤春悲秋矫揉造作,不爱独自凭栏叹,可不知何时开始心中莫名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读到些词句一时就入了心了,他只得念一句“盖亦勿思”。

“皇后的病好些了吗?”

彼薪传了绾昭同来城楼,那绾昭只听皇帝有要紧事请她去城楼,便换得一身盛装打扮,和少时娴静雅致不同,清冷面容衬了一身华服更多了几分美艳难近。

“回皇上,臣妾不打紧。”绾昭施礼回话,言语间平静至麻木。

彼薪略扫了她一眼,继续眺望远处。

“那晚,吓到皇后了。”

“臣妾心系皇上,心系朝廷,一时气急才晕了。如今大局已定,臣妾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绾昭垂着眼,苍白的面色被浓妆盖去,只剩一身清瘦形态。

“皇后这是好了,朕才叫你来,若你未好,便让你歇着了。此时春寒,又刮起东南风了,别伤了身子,又寒了心。”

绾昭讷讷行礼答:“无碍,皇上费心。”

彼薪终于转过脸,面向那失魂的形骸,曾经的明眸暗淡如灰,好似任何事也无妨挑起她的波澜。

彼薪弯下腰,手指触碰到绾昭拖曳的绣金裙摆,周围众人都赶紧低头施礼。绾昭神色没有被这个动作触动分毫,只是继续垂首维持仪态。

只眨眼的功夫彼薪又直起身来,将手中捻起的一根粗麻放到绾昭眼前。

“皇后辛勤,连病中都不忘捻麻绳,果真是妇德楷模。”彼薪的神色深沉不可探。

“皇上恕罪,是奴婢干了粗活又急急给娘娘寻了凤袍,这才不小心沾了麻线,奴婢领罚。”琴欢两步上前跪倒在地道。

“你是皇后身边近侍,还需要你做什么粗活?”彼薪也不发怒,而是冷笑反问。

“回皇上,是备夏季麻衣用的。”

李和皱眉道:“宫中向来用得是细麻,你这分明是粗麻。

“是奴婢手脚笨,还没搓好。”

彼薪上前一步抓住绾昭的手举起来道:“皇后,你这手缉麻可要留下痕迹的。”

众人见状,赶紧都往后退了避嫌,在远处低头待命。琴欢也赶紧磕了个头,匆匆退了。

绾昭的手腕被彼薪拧得死死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手掌上被麻线划出的红痕和指尖的细伤骗不过人去,她唇抖了抖,才道:“皇上。”

“你一定要朕把你的粗麻丧衣露出来才肯认吗?”

“臣妾大罪,自请掖庭受过!”

绾昭说罢倒头便拜,胸腔起伏着好似含了好大一口怨气,那不忿与苦闷全叫埋在这一拜之下。

彼薪没有理她,而是重新走回城墙边,双手拍向城砖,远眺京畿外的春景。

不知过了多久,彼薪道:“你过来吧。”

绾昭勉强支起身子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彼薪身边,她顺着彼薪手指的方向,看见一辆蓝缎马车从远处往城下赶。此时各处戒严还未地放松,寻常人根本不能四处行走,而这辆车却被前后骑兵簇拥着往京城里来,必定不是一般人。

“是他,是他吗?”绾昭唇颤抖着,眼神中抑制不住的光,手紧紧扣住城墙,探身去望。

“是,他安然无恙。”彼薪盯着那马车回道。

绾昭手抚上心口,闭了眼,念了两声佛号,然后睁开眼,告罪道:“臣妾失礼了。”

彼薪没有理她,而是提了袍子顺着城楼径自下去了。

那蓝缎马车不一会就到了城墙根下,帘子被掀起一角,探身出来个清朗身影。彼薪终于露出个不加掩饰的欣喜笑来,凉了两颗虎牙,不顾四周的人瞧着快跑了几步上前。

“主子慢些,奴才给您拿凳子垫脚。”

幺客在车内劝道,可那流复压根没搭理他,抢他前头先探出了身子,隔着那舆就要往下跳。

彼薪正笑着跑到近前,流复张开手对他笑着,嘴里默了声念出一个字,然后脚一松飞扑进了彼薪怀了,被彼薪紧紧搂住。

“抱抱抱,抱住了。”彼薪笑着来回抚着他背道。

彼薪抱着他,紧紧抱着他,这一刻只想抱着他。

流复把头埋在彼薪颈里,手环着他,闭着眼,享受着此刻得来不易的温存。

“我好想你。”流复附在彼薪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我也是,复儿。”彼薪借着那长发遮掩,唇吻上了流复的侧颈。

流复的气息变重,从彼薪怀里缩了出来,红了耳,手却还揽着彼薪,盯着他道:“你想害死我?”

流复话是这样嗔怪着,笑却没收,抿了下嘴,拉了彼薪徒步往城里走。彼薪连连舔唇,逼着自个收那止不住的笑,边走眼神边落在流复身上。

流复牵着彼薪正瞧见城楼里走出一人身穿华服,厚厚的妆容一时没认出是谁,他仔细打量好像是绾昭,心下慌了,忙撤了手,躬身施礼。

“皇嫂金安。”

绾昭见流复脸上的笑瞬间收了,刚到嘴边问候的话又咽了回去,神色黯然下去。

“免礼。”

“皇后既然见了也就安心了,早些回去养病吧。”彼薪上前又一把拉住流复的手,不管他面上的惊讶,紧紧握住就是不松。

“是。”绾昭望见那双牵在一处的手,神色愈发漠然,藏住手中的伤,施礼告退。

流复也垂首送了送绾昭,待缓过神来,流复拍了彼薪一下,低声焦急道:“你这又是哪一出,不知道避讳着些,让她瞧到这,你又该怎么说?”

“我早不想装这门面,点了她,她懂了反倒安心。”彼薪对流复笑笑,替他理了理发丝。

“她安不安心,我不知道,我刚刚可是慌死了。”流复瞪了眼,拍着胸口摇头道。

“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子倒怕了。怎么,现在做贼心虚了?谁当时说自个是光明正大,什么都不怕的。”彼薪笑了,捏了他脸道。

流复甩了袖子,暗暗戳了彼薪腰道:“偏你在外头还叫我小心,自己先犯了戒,回去再罚你。”

彼薪和他笑闹了两句,瞥见后面跟着力庖,牵着马匹,上搭着行礼包裹,默默在后面跟着。

“你家主子在盘赤台等你,收拾好了就去吧。”

力庖一个抱拳,便继续牵着马。

流复也回头看看他,挽着彼薪道:“也便是他来我才能信,换作别人我还要再思量一下,亏得他跑东跑西的安排,少了多少祸事。”

“京城里的事,你不知道,那局势,不提也罢。你只管回去歇着,旁的也就不用管了。”

玄亲王回京,众人把嘴都闭了,谁也不敢再提什么清君侧的事。虽二人在朝堂上行止得体看不出异常,但许多人是明白了这玄亲王在当今陛下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那些风言风语反倒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意提及。

犬戎那里反应极快,递了国书进来恭喜皇帝平乱。这大军驻扎了那么久倒是一句话都没进来,这皇城内一场乱局平息,他们反应倒快。彼薪也不想和他们撕破脸皮,便写国书拟封白狼国,再开边境贸易,暗示了自个大军未伤分毫,要犬戎那里自己掂量一下分量,再起战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朝中要求严惩易家的风闻越来越盛,好些人上书说自家老母夜里被礼吉掳走,清晨了才在一处废弃的暗娼馆子的暗室里发现,有老妇人羞愤不堪的在家里寻死,还有惊吓过度还在病床上躺着的。不说朝政上怎么幡然悔悟已是晚了,单说拿人父母做文章简直罪大恶极,该千刀万剐。

彼薪叫了礼吉上朝让众大臣与他当面对质,众大臣们都义愤填膺,责骂不过瘾,还有想拿朝笏冲上去打的,最后被人按下。

礼吉也不回答他们的话,任由他们问罪。彼薪上了一杯酒说,要不把这酒给威夷王送去,要不就自己喝了。礼吉端过酒杯不假思索便饮了下去,不到一刻钟就倒地不起,李和颤巍巍上前探了鼻息,便回禀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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