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宴以此来博取二人的信任,来洗清自己舍命救帝的立场问题,为表决心,唐安宴还趁两人沉浸往事的时间,夺过元弘盛手上的匕首,转而越过梁凝心,朝怜妃和皇帝消失的方向奔去,背影坚毅,像极了想助梁凝心杀了狗皇帝。
可当他和梁凝心错身的瞬间,手中一直紧攥着玉珠,口中一直喃喃着“我恨他”的梁凝心,突然转身拦住了唐安宴。
“不准杀他!”她焦急着大喊。
此话一出的瞬间,元弘盛霎时面如白雪,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等回过神呵呵地发出了自嘲的轻笑。
“不准杀他?”元弘盛用力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恨不得将其拆解研究透彻,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为何梁凝心一直以来,从未提过要找皇帝报仇。
自附身虞月卿身上后,所做的不是挑拨太子\\党和唐家的关系,就是铲除白莲教叛教之人。
最出格的要数那次突然请求他,要他帮忙爬唐安宴的床,说是想要嫁入唐家,借此拉拢唐德,复兴白莲教,实则想嫁给唐安宴,在成亲之时,见皇帝一面?
唐德明面上宠臣的身份,加上玄机的关系,唐安宴若成亲,赶上秋猎在即,皇帝必定会来!
简直可笑!
“好一个不准杀他!我以为你是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去死,为你一句话,我耗尽人力物力,甚至牺牲兄弟们的性命,让他们自杀来布今日之局,只是为了你一句要让他生不如死,没想到......没想到啊!原来你竟是不忍他去死!!”
“阿盛......我......不是那样的,我是恨他的,我真的是恨他的!”梁凝心满面泪痕,辩驳无力。
“只不过恨远没有爱来的多,是吗?”元弘盛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最后一声质问,没等梁凝心回答便合上了眼眸,半晌才睁开,暗想他就是个笑话!
不知怎么得忽然想到,自己为了眼前这女子,这些年来所做的事,妹妹虞月卿的身影忽然浮现在眼前。
他将失忆了的虞月卿带回来当妹妹养,不过是因她的生辰与梁凝心相同,本就存了替梁凝心养一只容器的心,今日看来,不择手段的他和老四有什么分别?
“我就是个畜生!”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输的都是我,我认了,只不过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原本不杀他是为了你,不过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不杀他,便不会杀他,但是母妃之仇,为人子不能不报!事到如今,我是不会收手的,至于你......好自为之。”
话毕,元弘盛甩袖而去,留梁凝心一人呆滞原地。
唐安宴也没想到,大皇子竟会这样轻易地被他挑拨了与梁凝心的关系,他也没想到,大皇子痴恋了这么多年,执着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会在此刻因为一句话而叫他幡然醒悟,与之决裂。
元弘盛去哪不用猜,定是继续他的计划去了,而既然梁凝心对皇帝还留有余情,或许让皇帝生不如死也并非她心底最想要的心愿,那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唐安宴看着因元弘盛一席话,跌坐在地的梁凝心,她又怔怔地看着手心的玉珠垂泪,眼底复杂的情绪难懂,可唐安宴却看明白了,她逐渐释然,开始想要解脱。
“时隔多年,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恨他入骨,可今日一见,我却发现好像那些恨好像远及不上再见他的欣喜。他变老了,可仍风采不减,当年我两如胶似漆的往事仍历历在目,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爱过的男子,纵使他那般对我,我还是下不去手。”梁凝心勾起一个惨烈的笑,“我是不是很傻?”
“是挺傻的。”唐安宴点头认同,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可转而想起钟灵,突然又觉得好像不是不可理喻。
倘若如梦中所见过的那样,钟灵背弃他,亲手杀了他,他会怎么做?恨她么?还是离开她?唐安宴想,他定是天涯海角缠着她。
至于要她死么,可能也是做不到的。
唐安宴摇了摇头,鄙弃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为了理解梁凝心的想法,竟将自己和钟灵代入那不祥的梦境中。
此世他不会成为兵部尚书,亦不会娶虞月卿,那么钟灵有什么理由杀他?
当初的爱恨太为浓烈,终是不甘心,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梁凝心重新见到了皇帝,皇帝却视她如蛇蝎,她累了,倦了,终于决定放弃。
“走吧。”
唐安宴对地上那位由内而外散发着饱经沧桑的绝望的女子伸出了手,“剩下的尸骨已经找齐,等玉珠到位,你便不用再被困于人世,等到了黄泉,记得问孟婆多要些汤,下辈子投个好胎。”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太忙了,最后一章我尽量在月底前写完,感谢大家的陪伴,尤其盛世小可爱
☆、第九十五章
像是被上天精心雕琢出来的五官,每一段线条弧度都恰到好处,明明是男子,皮肤却白皙得若千年的古玉,无暇、苍白,细腻地让人心生艳羡,额前柔顺的发丝服服帖帖地耷在眉尾,将剑眉的凌厉悄悄掩住。
光看这无害的睡相,谁都无法将这位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和禹阳那位横行霸世、肆意张扬的唐家纨绔联系起来。
钟灵不自觉地弯起了带着浅浅笑意的唇,没想到再见两人同榻之景,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她似乎睡了很久,醒来睁开眼的第一瞬,便看到这样一副熟悉的睡美男图,一时脑子还有些犯迷糊,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然而心头酸酸胀胀,汹涌澎湃的心跳实在无法叫人忽视,如此终于叫她清醒地反应过来:她是真的醒了。
钟灵抬手在唐安宴鼻子底下探了探,鼻息平稳而绵长,他还活着!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摸了摸唐安宴乖巧的睡颜,本来她还一直担心,害怕梁凝心的心愿来不及赶在第五颗燃尽之前完成。
为了确定梁凝心的那滴鬼泪真实到手,钟灵悄悄握住了唐安宴的手腕,掀开月华锦袖口,便见第六颗和第七颗,两颗艳丽的鬼泪红珠在唐安宴手腕上同时泛起微弱的红光。
两颗?
钟灵愣怔了好一会。
怎么会是两颗?
被梁凝心占据身子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处在沉睡状态,确实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不过见唐安宴还好好地活着,可见梁凝心的心愿在第五颗鬼泪尚未燃尽前便完成了。
梁凝心的鬼泪是第六颗,照理来说,第七颗的鬼泪应是属于她的才是,可如今她好像还活着,怎么第七颗鬼泪已然挂在了唐安宴手腕上?
钟灵心若擂鼓,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难不成......她已经死了?
钟灵猛然间想到什么,连忙伸手去扯唐安宴的衣领。
登徒子也不是头一回做,钟灵轻车熟路地凑了上去,从唐安宴的衣领中取出还带有他体温的温热双鱼白玉。
钟灵看到阴阳两尾鱼仅剩相交的鱼嘴留有星点赤红时,能再次醒来,并且一睁眼就见到了唐安宴的雀跃,瞬间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冲刷了个干净,连带着手脚也一起发凉。
比起庆幸自己还没死,心里头更多是疑惑不解。
按双鱼白玉现在的状态,残存的余红确实彰显着自己所剩无多的时日,看着那粒可怜巴巴,还没米粒大的赤红,满打满算,最多撑不过两个时辰。
既如此,便能证明自己尚未死亡,可自己未死,这第七颗鬼泪又是从哪来的?照师父的说法,双鱼白玉只需六滴鬼泪便能打开让她回地府的如梭镜,第七颗本就是地藏为了防止她贪恋红尘才加上的,换而言之,能让唐安宴永远活下去的第七颗鬼泪非她不可。
她还活在人世,第七颗鬼泪不该出现才是。
钟灵揪着头发想了许久,最后才不确定地想出来一个离谱的缘由:莫不成是因为她将肉\身借给了梁凝心,在以鬼魂状态下,日夜想着:希望梁凝心能及时达成心愿,让唐安宴继续活下去。
这一执念被锁魂丝感知,从而将她当做了鬼?因此判定她许下了心愿,而当梁凝心完成心愿的同时,钟灵的这一心愿也随之一并完成,所以锁魂丝才将第六颗鬼泪和第七颗一起给了唐安宴??
钟灵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
可若真是这样,与锁魂丝息息相关的双鱼白玉应该也能感应到,不会给她再留时间才对,看着唐安宴胸口的双鱼白玉,钟灵直觉认为此事或与唐安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