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翎:“他也是在家里失踪的?”
老杨点点头,浑浊的老眼里仿佛有眼泪要滴出来:“我出摊起得早,大概四点多钟,听见子望房间里有动静,就一两下,我也没多想,准备出门的时候想跟子望说一声,让他记得吃早饭,结果就发现他失踪了……”
老杨捂住脸:“警察同志,希望你们帮帮我,我儿子跟着我没享什么福,可不能死啊……”说着就要跪下来,被祁夜眼疾手快拉住:“杨大叔,您不用这样,我们会帮您找到杨子望的。”
从老杨家出来,二人心中都有了判断,杨子望提到过的乐器声音,应该也是琵琶,他二人的失踪,跟琵琶有着莫大的联系。
“不过……”千翎说:“不是妖,没有妖的气息。”
祁夜翻了翻手里的书,那是从周海琪房间里顺出来的《白居易诗集》,他打开折角那页:“我倒认识一个人,那人是仙人转世,他曾经点化过一面琵琶。”
千翎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那便不是妖,沾了仙气。”
祁夜把《白居易诗集》拿给千翎:“我想,这首诗已经给我们地点了,那面琵琶,应该也没有想过隐藏自己。”
千翎看过去诗的第一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浔阳。
钟彦表示自己真的很难,实习第一个月,工资就买了机票,这不应该属于出差吗?无奈老板和老板娘都抠得要命,出机票钱?那是不可能的。
千翎表示自己有些不舒服,就不跟着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向一言不合就紧张的祁夜面无表情的定了他跟钟彦两个人的机票。
钟彦跟在祁夜屁股后面走了好大一会儿,没见对方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嘟嘟囔囔的喊了句:“祁夜,我们这究竟是去哪儿啊?”
祁夜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钟彦:“琵琶属木,水生木,去江边看一看。”
钟彦撇了撇嘴:“为什么要走路?瞬移不香吗?打车不香吗?”
祁夜这次头都没回:“首先,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其次,我没钱打车。”
钟彦:“……”
琵琶(4)
到了江边,祁夜二话不说就跳入了水中,钟彦在岸上跳了两分钟的脚,还是掏出一张避水符含在嘴里,冲了下去。
这是一条小江,看起来水位并不深的样子,但钟彦游了很久都没有到底,也几乎要看不到祁夜的身影了,就在他猛足了劲继续往下冲的时候,突然在前面看到了光亮,他拼命往光亮处游去,探出头去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岸上。
这江水下,竟有人设了转向结界,能将水中的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钟彦慌忙跑上岸,发现祁夜已经跟一个男子打了起来,那男子的武器,竟然就是一面琵琶,但显然,他并不是祁夜的对手,还轮不到钟彦帮忙,就已经败下阵来。
祁夜也不想杀他,只是救人而已:“你把你绑架的二人交给我,我饶你一命。”
男子一身嘻哈打扮,还带了顶棒球帽,只是在争斗的时候丢了帽子,露出一头白发,虽然战败,还是死死的抓住琵琶:“你做梦!”
祁夜叹了口气:“你不是妖,有仙人点化,为何不修炼得道,反而要做这样的事情?”
男子紧绷着脸。
祁夜又往前走了一步:“你若是还执迷不悟,别怪我……”
男子突然把琵琶往旁边一丢,摆出一副坐以待毙的样子:“既然逃不过这一劫,你就杀了我吧!不过,休想让我告诉你他们在什么地方!”
钟彦被这男子搞得有点凌乱,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男子的帽子还给他,悄悄指了指祁夜:“
他年纪大了,跟我们有代沟,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跟人家有过节才这么做的?他们就是普通人类,身边总有亲人挂念嘛,你是不知道,他们家人都要急疯了。”
男子脸上带了窘迫的神情,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没想伤害他们,只是想让他们在一起……培养感情,以后会把他们平安送出去的。”
钟彦:“……你是月老吗?”
男子摇了摇头:“我的真身是一面琵琶。”
钟彦把男子拉起来:“我是钟家后人,我叫钟彦。”
男子瞄了他一眼,小声说:“我……我叫二十九。”
见钟彦有些诧异,二十九急忙补充一句:“我化形成人那天,是农历二十九。”
钟彦会心的点点头,指了指祁夜那边:“那位是我实习的老板,祁夜,我们都是为了救人,不会伤害谁。”
谁知二十九一听这名字,脸白了三层:“他是祁夜?”
钟彦有一种感觉,好像除了自己,谁都知道点祁夜的过去,而那段过去似乎令人惧怕,导致没人敢明说。
得知对方真的是祁夜之后,二十九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上神……我不知上神身份,还望……”
“打住打住!”祁夜急忙打断二十九:“历史我们就不翻了,先带我们见人,再说说你哪根筋不对付,做出这档子事儿。”
钟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刚刚那二十九喊祁夜的时候,竟然称呼他上神?可祁夜明明是妖啊,跟神八竿子打不着。想到这里,钟彦忍不住上下扫视了祁夜一眼,祁夜被盯得直发毛:“你有病啊?”
钟彦凑上去:“他叫你上神?”
祁夜竟然大方承认了:“怎么了?别说上神,我还统一三界呢!你懂什么?”
钟彦吃了一嘴灰,心里暗骂两句,快走两步到了前面。
琵琶(5)
元和三年。
晌午,杜卿诗躲在高楷家不敢回去,她爹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赌徒,昨天又喝的酩酊大醉才回家,这个点儿正是发酒疯的时候,发酒疯就要打人,杜卿诗的娘就是被爹打走的,从小到大,杜卿诗不知挨了多少顿打。
高楷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书:“小诗,要我说你就别回去了,留在我家,我保护你,你回去后也得东躲西藏。”
杜卿诗朝高楷挥了挥手,胳膊上的伤痕还在:“没事儿,我可聪明了,他一打我我就跑。”
高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专心看书,可杜卿诗在身边,这书不知怎的,就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高楷索性坐到杜卿诗身边:“小诗,我以后想考取功名,当大官!”
杜卿诗拍了拍巴掌:“阿楷这么聪明,一定能。”
高楷看着杜卿诗身上掩盖不住的伤痕:“到时候我就带着你走,谁敢打你,我就打死他!”
杜卿诗眨巴着眼睛笑了:“好啊!”
杜卿诗的笑还没维持多长时间,就被外面的吵嚷声打断,紧接着三五个大汉闯进高楷家,二话不说抓起杜卿诗就走,瘦弱的杜卿诗在他们手里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拼命挣扎着,高楷想去阻止,但被大汉猛推了一跟头。
杜卿诗被大汉挟持着走上了街,高楷跌跌撞撞跟上去,却在拐角处被闻讯赶回来的娘亲一把抱住,高楷死命挣扎不脱,耳朵里只能听见杜卿诗凄厉的喊声,他娘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抱紧他:“阿楷!杜卿诗被他爹买去青楼了!你追过去也没用!这是她的命!”
高楷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掉了,他仿佛失去了神智,只知道看着杜卿诗消失的地方。
那时,杜卿诗九岁,高楷十岁。
元和八年,唐宪宗击败乱党,将其首领刘辟押送至长安斩首。
这场战争朝廷虽获得胜利,但不少百姓也被波及,父亲病死,无奈之下,娘亲决定北上投奔亲戚,临行前一夜,高楷鼓足勇气来到了翠宾楼。
他已经五年没见杜卿诗了,隐隐约约听说过翠宾楼那位弹琵琶的歌女美颜绝世,吸引了无数达官贵人前往,只是不知道,那歌女是不是他的小诗。
娘亲知道高楷的打算,但心里清楚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并未阻拦,反而同意高楷前去告别,毕竟这一走,这辈子基本是见不到了。
高楷一进翠宾楼,就被脂粉味儿熏了个满脸,犹犹豫豫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老鸨迎了过来:“这位小公子,第一次来吗?”
高楷楞楞地点点头:“我,我是来找人的。”
老鸨笑的看不见眼:“这里面来的每一位公子,都是来找人的,你说你要找的是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