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扶着马车壁慢慢从马车内出来,萧息元瞧着他迟钝缓慢的动作,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相国大人,你可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啊。”
他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躲开了,朱长赐淡淡道:“不用,腿还没断。”
“.......”萧息元恨恨地咬牙道:“倔死你得了,你这离瘸了还远吗?”
他们一下马车,就远远地看到觉五站在郡守府门口眺望,见到他们下了马车,觉五急忙走过来。
“相爷,二殿下,你们没事吧?”
“来得正好,快来帮忙扶一下你家驴脾气的相爷。”萧息元赶紧招手。
朱长赐不理他,只是看着觉五问:“她人呢?”
“相爷,夫人回京了,卑职有派几个暗卫暗中护送她。”
“那你怎么还留在这?”萧息元奇怪地问道。
觉五为难道:“这......夫人命令卑职留下来保护乐菱姑娘,所以.......”
朱长赐直接打断他的话,“她安全到了吗?”
“暗卫来报是说夫人到了城门口,只是......”
“只是被拦在了城门口?”萧息元猜测道。
“不是,只是是阿尔绥身边的叫兹旭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夫人的马车上,他一路将夫人送回了京城。”
“......兹旭?”萧息元震惊道:“阿尔绥又在打什么主意!?”
“京城城门封闭,他们怎么进去的?”朱长赐冷声问道。
“......”觉五咽了咽口水,不安地回道:“好像是翻了城墙......”
萧息元目瞪口呆。
几乎很少的人知道,兰阳城的城墙在边际的地方其实有一处矮墙,所以在几人的认知中,那城墙几乎是要四个成年男子叠起来才能够到的高度。
其实若是两个人都擅长轻功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崔和的武功却明显只学得一点皮毛。
朱长赐沉默了一下,他忍下喉中的一抹腥甜,语气平缓地问道:“然后呢?”
“夫人翻进去后,城门口的守卫刚好过来,暗卫就被挡在城门外了。”
“.......”
“相爷,是卑职没有拦住夫人回京。”觉五跪下来说道。
萧息元看了眼朱长赐微微弯腰蹙眉强忍不适的模样,赶紧道:“觉五,先把他扶进去。”
“是。”
察觉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觉五不敢耽搁,立马伸手扶着朱长赐进了郡守府内。
天色渐晚,乐菱抱着一个照明灯小跑过来,走到他们旁边照着路面,她眼带担心地瞅了瞅几人。
“你怎么还在这?”萧息元神色倨傲地盯着一旁的她说道。
“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乐菱语气愧疚,“你们不用顾及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不自量力。”他轻声哼道,只是语气中已经不带之前的仇视。
“二殿下,您可以先和相爷回京,卑职留下来保护乐菱姑娘。”觉五道。
“.......”
“二殿下?”
萧息元眉头一皱,移开目光道:“行了,之后再说吧。”
觉五和萧息元将朱长赐扶到房间里,乐菱屁颠屁颠地正想跟进去,就被萧息元一个转身拦在了外头。
“你进来干什么?”萧息元垂眸看着她,语气凶巴巴道。
“我,就想看一看,顺便还可以给你们照个明......”乐菱怯生生道。
“小孩子晚上要早点睡,赶紧回屋去!”萧息元挥手赶人,他转身将房门关上。
“噢。”乐菱看着黑漆漆的门板,半晌乖乖应了一声。
———
崔和回到崔家的这几天,家中一片祥和团圆,兰阳城相对长滨城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安全和平的,街上还有庆祝节日的人,夜晚也灯火通明地在河中放花灯。
“小姑,快来,我们去放花灯吧!”
崔司愿兴奋地跑上来拉着崔和的手,他一蹦一跳地笑道。
“你功课都做完了吗?小心你爹爹打你。”她弯腰指节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写完了,这次他肯定没借口了,我们走吧!”崔司愿仰着脑袋笑眯眯道。
崔和被他拉着往外走,她心道你小子做完了你小姑我书还没抄完呢,到时候被追着打可不得被这小家伙笑死。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崔司愿打着放花灯的旗号吃着路边的各种小吃,崔和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无奈地看着他踮着脚尖去拔冰糖葫芦,她目光一转,突然看到了旁边告示榜上的通缉。
纸图上画着一个半张脸蒙着的人,露出的眉眼甚是好看,不过她瞧着有一些熟悉的感觉,这个人她似乎见过。
“小姑!”
崔和回过神来,她上前牵住崔司愿的小手,两人一起去选花灯的图案。
“小姑,你写了什么?”崔司愿好奇地看着她在灯的纸底写写画画。
“画了一个平安符。”崔和落笔,然后点起了花灯,弯腰将花灯放在水面上。
“小姑,我听阿爹说明日就是你的生辰,我可以完成你的一个愿望。”男孩抬着脑袋对崔和兴奋地扬扬眉毛。
崔和被他的表情给逗乐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行,那小姑的愿望就是你下次入考能拿满分。”
闻言,崔司愿皱了皱眉,“好吧,虽然很难,但我一定会努力完成的!”
“好了,我们要早点回家去。”
☆、生辰
翌日,崔和一大早起来就往相国府去。
她这几天总是睡不好,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然后一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时辰。
梦中时常站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身形修长,眼带戾气,他俯视着万界众生,看着他们痛苦哀嚎和挣扎的模样,眼中却不带一丝温度和生气。
很像他,却不是他。
他是一个骨子里带有温情的人,因为一份不言的悲悯,无怨无悔地双脚踏入深深的泥泞中,表面上目似深渊,实则在深渊底下,暗藏灼人的温度。
半夜惊醒的惊慌让她想到了她还没到这里的时候,那一夜夜和失眠症对抗的时日。
“周嫂。”
一如从前的崭新光洁的院子里站着一个正在打扫院子的妇人,她一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崔和,立刻放下扫把上前问候。
“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崔和:“相爷回来过吗?”
“尚未,”周嫂摇摇头,“老爷倒是来过两次。”
“夫人,你要食些什么吗?我让厨房去做。”
“给我端杯热茶吧。”
周嫂离开去了厨房后,崔和就在院子里慢慢踱着小步,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个小花坛,而花坛的对面就是朱长赐的书房。
她上前一看,发现书房的门被锁住了,于是只能转身去了正厅。
“老爷,您来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崔和站在正厅阶梯上,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位头发有些发白,穿着却极为端庄不苟的男子扶着一个侍卫的手走下了马车。
周嫂赶紧上前迎接。
“老爷,相爷还没回来,要不您......”
“不必,”朱海明摆摆手,“我不是来找他的,崔和在这里吗?”
“在,在的。”
“好。”朱海明点点头,随着周嫂走进府内,两人还没到正厅,就碰到了崔和。
周嫂:“夫人,这是老爷。”
崔和反应过来,立即弯腰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喊到:“公公。”
“不必多礼。”朱海明弯着眉眼慈祥道:“进去坐着说吧。”
“好。”崔和点头。
两人一起走进了正厅内,她伸手接过了周嫂手中的茶,放到了朱海明手边。
“小丫头长大了,我小时候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大呢......”朱海明笑眯眯地说着,还看着她伸手在腿前比了一下。
“唉,”他叹了口气,“前几年一提到你那小子还和我瞪眼呢。”
“.......”
“丫头,你们成亲我没在真是我一生的遗憾啊,唉,要不是我当时......”朱海明语气遗憾道。
“......公公,其实本来和相爷成亲的,应该不是我才对。”崔和低着头尴尬无措地解释道。
“哦?是吗?”朱海明诧异地看着她,“不是你是谁?”
“难得不是孟家小姐吗?”她震惊于朱海明这个爹当得居然连自己的儿子的婚事都毫不知晓。
闻言,朱海明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孩子,这亲事不过是我年轻时和孟家主的一戏之言罢了,京城人多嘴碎,难免传播得严重了些,那小子什么心思我还是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