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打算在他背后吓他一大跳,可没想到对方却突然悠悠然地叹了口气。
“吴叔叔,您这么大了不要比司愿还幼稚好吗?”
这小屁孩!?崔和不可置信地瞧着他,这么久不见,变化还挺大。
“崔司愿。”她只能放下魔爪,默默喊了他一声。
闻言,崔司愿胖墩墩的小身子猛得僵住了,他立刻转过头,看见真的是崔和,他立马从石凳上一蹦而起,奔向崔和。
“小姑——”
崔和本来是带着一脸欣慰的笑意的,但这笑意在这小胖墩结结实实地撞进她怀里,撞得差点叫她呕出一口血时顿时碎裂开来。
“咳咳咳咳咳!”
“小姑,你怎么了?”崔司愿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变得比司愿还没用了?莫不是姨奶奶说你嫁出去享福去了是真的?”
崔和:你还有脸说,你自己几斤几两了自己不知道吗?
看着他小小的身子一身结结实实厚实的肉,崔和只觉得一阵心梗塞。
这是什么时候喂出来的?
☆、疫病
“崔司愿,”她蹲下来平视着他认真地问道:“你三叔公回家了吗?”
“回来了。”崔司愿乖乖答道,他伸出小手指着正厅的方向,“和阿爹阿娘在那里。”
“好。”崔和拍拍他的脑袋,让他重新坐回去看书后,她抬脚走向了正厅,在经过正厅前面的圆形花坛时,她意外地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居然种了一颗梅花树,此时天气尚暖,梅花树树干不开一花,凄寒干枯。
在这不合适的气候里,再肥美的养分也不足以让这枯木生花。
崔和移开目光,然后就看到了正厅门口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人。
他静静地坐在黑木轮椅上,整个人看着瘦了不少,一身宽身广袖素白襕衫,内穿白色罗质中单,锦绶已褪,也卸下了一身锐气,此时正温柔地弯着眼睛上下瞧着她。
“.......”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他,乍一看到他,崔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赶紧上前乖乖喊了他一声,“叔父。”
崔人悦坐在轮椅上,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等到崔和在他面前蹲下后,这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三颂,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认真得不带往日的一点调侃,又低又沉,听得崔和鼻头一酸,她忍不住倾身上前抱了抱他。
“你回来了。”
闻言,崔人悦一挑眉,伸起手毫不留情地一弹她的脑门。
“你还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吴玖都和我说了。”
崔和见被他发现,她讪讪地笑笑,她也不解释,只是转而问他,“你的腿怎么了?”
崔人悦沉默了一下,随即平淡地答道:“受了点伤,暂时走不了路。”
“暂时?”旁边不知道哪里走出来的吴玖哼了一声,“你的药熬好了,趁热喝。”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的味道,崔和捂着鼻子同情地看了崔人悦一眼。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你跑去周口那种地方,不要命了?”崔人悦接过药碗,一面严肃地瞪着她说道。
“哼,我不去,你现在还被困在里面呢 。”崔和撇开头,气闷道:“明明说了给我送生辰礼的,过了这么多次生辰,也没收到你的礼物。”
崔人悦无言,端着碗的手紧了紧,他叹了口气,“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今年我总不会不在了。”
“行吧,那我就放过你。”她宽容地对他挥挥手。
“小丫头,先别管你放不放过他,你还是想想有人会不会放过你吧。”吴玖突然出声意味深长说道。
“什,什么意思?”
崔和话音刚落,突然感到脖子一凉,她僵硬地扭过头,就看到崔若漆正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瞧着她,眼神寒凉。
“阿哥。”
她见着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下意识地讨好地朝他笑道,想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崔若漆倨傲朝地俯视着她,丢了一句,“进来。”
然后自顾自转身进了书房。
崔和有苦难言地转头求助般地看着轮椅上的崔人悦,却见他笑得戏谑,对她说道:“去吧,享受人家的关爱。”
崔和:“.......”
书房内气压极低,崔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沉着一张脸的崔若漆,她先开口劝道:“阿哥,你莫生我的气,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而且还把叔父带了回来。”
崔若漆却完全不领情地冷笑道:“你嫁了人,倒是涨了不少本事,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那种地方跑。”
“才不是,我是有靠山才敢去的。”她小声地反抗道。
“去祠堂抄书,抄一个下午。”
崔若漆说完,不再管她,转头就出了书房。
QAQ!
她呆在阒寂无人的祠堂中默默抄了好一会儿的书,放下笔的时候,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崔小姐。”
孟意涵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她矮身行了个礼,“我来看看你。”
“吴校尉已经回来了,你看到了吗?”崔和问她。
“嗯,多谢你的帮忙。”孟意涵笑道:“东街那边建了一座安吾庙,能和我一起去求个平安符吗?”
能不抄书,崔和当然求之不得,她赶紧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二人一同来到了安吾庙,这个时间点庙里人来人往,祈福声伴随着孩童的啼哭声不绝于耳,场面好不热闹。
“我们去见一见随尘大师。”孟意涵拉着她的手穿过一排排的大圆柱朝里走去。
“大师今日不在庙内。”一名小和尚手持佛珠走到她们面前说道。
孟意涵:“那算了,我们还是去求签吧。”
安吾庙的中央种着一颗高榕,绿茵茵的树叶间零落绑着几条红色条带,树下站着许多人,他们手中都拿着红色签条,踮着脚尖将其挂在树上。
崔和慢慢摇着木碓,摇出了第一个签条,依然是鲜红的颜色,上面黑字写着“平安”两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上上”两个字。
孟意涵瞧着她求出来的签,忍不住羡慕道:“平安上上签!快去挂起来吧。”
可是崔和只是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随即从旁边买了一个福袋,将签条装了进去。
“你要送给谁啊?”孟意涵问道,这求出来的签条,若是挂在树上,就是为自己所求,若是装在福袋中,就是要送给别人,为别人而求。
“没谁,”她含糊地回答道,“还有别的事情吗,我还要回家抄书呢。”
“那好吧,我们回去吧。”
———
周口。
“兹旭,你终于回来了。”阿尔绥笑着看着门口进来的人道,他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继续毫不在意般地说道:“这次倒是跑了好多人,不过没关系,他走了吗?”
“朱大人已经和二皇子回到了郡守府。大人,并且京城那边已经有所动静了。”兹旭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闻言,阿尔绥若有所思地低头抚摸着手中的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不明的白色液体,在烛光下照映出诡异的光芒。
兹旭隔着面具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不久前,京城已经有了疫病一说,因着各地不时有人突然间神志癫狂,行为反常极端,叫人捉摸不透,所
以各城这几日都不断有寺庙建起,人们迷信将希望寄托于虚有的神佛,以求平安。
但所谓引起“疫病”的根源其实是一种白色药物,普通人沾上一点就极易不时失去自己的神志和意识,做事极端而暴戾,而这药物的传播,正是阿尔绥一手策划,在京城里已由小传大渐渐散播开了。
☆、血腥
而阿尔绥写秘信寄于皇上,表示愿意放过崔将军,然而一个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小人突然如此大方地愿意放过骠骑将军,这让北熙的文武百官百思不解。
“.......”
“兹旭,你.......”阿尔绥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挑着眉惊奇道:“你面具怎么裂了?”
兹旭沉默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面具上明显的裂痕,阿尔绥看出他压抑着的情绪,忍不住低头嗤笑。
“倒是难得看你吃瘪.......”
———
郡守府。
“到了。”萧息元下了马车,手拉开车帘对里面的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