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君发现了陆老板在这处,又过来把人挽走了。
我继续放纵自己喝烈酒,不管是伏特加还是威士忌,灌水一样地喝,以图麻痹那铺天盖地的痛楚,我丧失了理智再次不管肚子的死活。
亲眼看着他们答应着司仪宣誓结婚誓言,交换了戒指,我整个胸口仿佛被他们硬生生剖出了一块血肉,冰冰凉凉,平静凶狠。那种钝痛肆意蔓延,空落中充满了生疼,心里连怨恨都被挤得没有边了,填充而来的是分不清思绪的痛楚,仿佛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我心碎痛苦,却逼迫自己强撑着参加完他们的婚礼。
我渐渐喝得神志不清,酩酊大醉,唤周策扶我去洗手间呕吐。他稳然扶着晃晃悠悠的我出去,始终搂住我晃荡的身体,不怕脏污,不嫌弃我的神经质,耐心安抚我呕吐。
吐得差不多以后,我回身靠到那人胸膛上去,醉醺醺地哭诉:“周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真的爱上了他,在这场博弈里,我自以为精明起来,其实早已是彻头彻尾的输家……我早就告诫过自己的,我看不透他,也猜不透,我一旦爱上他,注定是输家……可是没有用……我就是该死的不理智的还爱着他……”
他嗯一声,比较沉默。
我早就暗自发誓,不能对陆老板动真心,一旦如此,那对我来说,像温水煮青蛙会令人软弱、丧失斗志。但是事与愿违,不如人意……
我胡言乱语好一会儿,大约就是第一次表明我如何爱陆老板的话,他听着把我搂在怀里旖旎宽慰,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沉缓地说,西婉,你喝多了。
我含混不清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我现在就是想说出来,只有喝酒了才有勇气说出来。
接着我听见一个女人上来冷冷地斥我,霍西婉!你在做什么?!你还赖着盛洲痴心梦想什么?!
我明明是在周策怀里,没力气理这个我最恨的女人。她还杀气腾腾地想扇我,却被我身边的那个人拦住了,她一闹我清醒了些,才看清一直在身边安抚我的人是陆老板,他的新郎西装上都是我的鼻涕和眼泪。
我还是落了下乘丑态百出。
甚至刚刚那些话,竟是他在我面前完完全全听见了。
他一定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丑。
我当初为许世文要死要活的时候他说过,女人拖拉起来属实厌烦。
我真是一败涂地,一塌糊涂。
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是气人的周策才寻了过来,他叫了我一声婉婉,回来。
陆老板把昏头的我扶起来,亲手送到了周策手上,他非常沉重的压低嗓音斥道:“不知道你怎么照顾她的,既然照顾不好,就让她去国外散心休养!”
那听起来像是责备。
周策似笑非笑道:“你别总想学着霍老爷子把婉婉送走,我家婉婉,不劳您费心了,周某洁身自好,照顾一个女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倒是陆老板放着娇妻不管,又来和前妻拉拉扯扯小心落人口舌。”
喝醉的我眼里只有陆老板,我攥紧他的手不放,说出了心里话,“我不想回伯明翰,我也不想回周家,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带着哭腔,含着泪水看着他,透着一种乞求,“无论是两个父亲,早逝的母亲,还是你,都让我成为了总被抛弃的孤女。凭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抛弃我,特别是你,利用完了就放弃,凭什么……”
“凭他不爱你!”霍锦君又想朝我动手,恼怒试图分开我们的手,依旧被陆老板稳然拦住了。
他亲自掰开了我的手,靠过来低声哄着我,让我听话。
等我的手被掰开后,我费力睁眼抬头看,陆老板跟梦里一样,挽着霍锦君渐行渐远离我而去了。
夕阳
周策扶我从洗手间里出来后,突然冲出一道黑影骤然给了他一拳,我模糊看清,是一脸愠怒的霍思庄。
因为顾忌着我,他们两人也同时扶过来。
霍思庄尽量把我们分开,再将我扶到墙边滑坐下去后,他继续揍起了周策,打得一拳比一拳狠,放话痛骂道:“你今天把我支开,竟然纵容她喝酒!你以为西婉的孩子流掉了你就有机会了吗?你就不怕她流产伤身?!……别痴心妄想满足你的利欲熏心!你别想从中作梗!”
“她现在是我们周家的人,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多管闲事!我警告你,我忍你很久了!”周策振振有词。
他们互相威胁的话朦朦胧胧,我努力去听,有时候听得清,有时候听不明白。
霍思庄打周策的时候,周策尽量保持得很稳,他的情绪总是控制得那么好,以抵御的姿态对抗人,而不是攻击。周策表明他还要照顾我,让霍思庄别他妈胡搅蛮缠!
我出声阻拦他们打架未果,才上去企图分开他们,纠打的两人不慎撞到了我,我本就站不太稳便跌到了地上去,早已隐隐泛疼的肚子坠胀感和疼痛开始更明显了。
他们停止了打架,忙理智回神过来一起抢着送我去医院。我有点见红,因为喝酒还被医生骂了很久,骂得我心里安然了不少。这一趟检查我出胎不稳,得卧床休养。
不过为了做保密工作,周策和医生交涉过后,送我回了周家,让私人医生看护我的肚子。
霍思庄不放心,当夜先过来守着我,他还告诉了海爷周策纵容我喝酒的事,于是规规矩矩的周策被一脸阴沉的海爷叫走了。
房里只剩下我和霍思庄后,他坐立难安拉住我的双手,推心置腹道:“你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别给人钻了空子,不然你会后悔的。”
“嗯,我想清楚了。”经过这一次危机,我决心留下这个孩子,不再作践自己了。
霍思庄目光炯炯地问:“你……什么时候把姓改成周,把户口迁回周家。”
“我暂时不想改。”海爷没有提,估计也是在给周策机会,我自得留着退路。
霍思庄摩挲着我的手,深呼吸直白地说:“你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吧,我是说,暂时和我在一起。”
我摇了摇头。
他有点沮丧,“我年纪是不是不够大?”
“怎么了?你以为我恋父啊?我以前是觉得年轻大点安心,有安全感,事实上并不是如此,跟年纪没有关系。”
他只好退步道:“那你有需要,我随时在。”
“我自己挺好的,思庄,你不要跟我耗了,耗到最后受伤的是自己。你知道我最近就是状态不对劲,一时的,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和孩子振作起来。”我翻身背对人,疲惫地说:“你早点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霍思庄嗯一声,帮我盖好被子,安静地走了。
至于周策被打得很惨,我第二天完全清醒后看清了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不全是霍思庄揍的,脸面上甚至有格外清晰红肿的巴掌印,应该是海爷扇的。
我觉得很抱歉,分明是我任性,却害他被打,就算他真的希望我的孩子流掉,其实也不太关他的事。
海爷暂时指了丽姐过来照顾我,安排了其他的事给周策做,让周策最近不要打扰我休息。
次日等到深夜,听到周策回来的脚步声,我蹑手蹑脚去了他的房门口敲了敲门。他开门后看到是我,没有任何怨言地冲我微笑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躺好,肚子才稳了。”
我进去坐下,把带的药放到了桌上去,“我来给你送药的。”
他抿抿嘴来到我身旁,抬手摸了下脖子正经问道:“你心里不怪我吗?”
“你不怪我吗?”我低缓反问着,挤出药膏往他结痂或淤青的伤口上涂抹。
“我被打不冤。”周策目光直直地与我对视,他扯扯嘴角,自嘲道:“你现在应该对我又没什么好感了吧?”
“还好,至少我愧疚,我认为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主要在于我。”我下意识吹了吹他的伤口,叹息道:“还疼不疼啊?看着都疼,他们下手真重,是我不好。”
周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点愧疚,他毫不在意道:“没事,不算疼,我以前打架挨得打多了去,这不算什么。”
“那……父亲以前打你吗?”
“打啊,因为是儿子,犯了错要比外人对我更狠。”他补充着为海爷说话,“不过我不怨他,他打得每一次都确实是我犯错了,我知道他怕我行差踏错,我将来所要面对的更凶险,他不得不用一些深刻的方式警醒我,他的话最多是打我一顿,我在外面乱来可能就没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