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医院霍思庄已经进了单间病房休养,他身上看起来的确渗人,大片还没消退的红肿密密麻麻,他闭上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仍在昏迷。
许玉英说他发烧加过敏才严重起来的。
我再三向一脸担忧的许玉英道歉,这种情况她都还能对我露得出笑容,功力着实不浅。她小声同我讲,霍思庄进医院之前迷迷糊糊的还一直让她不要怪我,就怪他贪嘴,因为是大姐难得劳神做的,不吃可惜了。
真的是这样吗?我还老担心他故意把自己吃出毛病来,要在老爷子那边将我一军。这赤子之心来得太突然,假得只让我觉得他们母子在耍花招。
许玉英看穿了我的忧虑似的,无奈笑着解释并保证,她真没怪我,也知道是那小子自己瞒着人要吃的问题。她今天下午眼皮老跳才回来看了看,果然有点事发生,还好她回来了,救回来了没事就好,老爷子那边儿也不用刻意惊动,免得横生是非。
刚好许玉英这里来了一通电话,她出去接了以后,回来同我说是老爷子不舒服来叫她回景泰院去陪着。她为难地看了看霍思庄,说是免得老爷子知道,她如常先过去了,让我守夜照顾一下思庄吧。
我会意过来应下,去吧小妈,这里我守着,我该守的。
许玉英点点头,临走前拍了拍我的手背叹,她就放心把儿子交给我了。
知道
许玉英还能把这副模样的霍思庄放心交给我,是表明了态度,我暂时相信他们一回,随他们拉近关系也好。
通知陈文汉先回去休息以后,我百无聊赖坐到床边帮霍思庄理了理被角,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是我他稍微露笑了,可是这点笑意莫名顿住且消失了,不像对我有意见的样子,应当是病中有些讷讷。
他委顿把头偏到另一边去,低哑问道:“我妈呢?你不回去休息怎么来了?我没事你就放心回去好了,真不关你的事。”
“老爷子唤她回景泰院了,免得让人知道,留我看着你。”我无奈叹息道:“怎么样也是因我而起,你有事我是脱不了责的,现在不待见我,你也忍着,谁叫你明知故犯。”
“我没有不待见你……”可他始终背对于我,说话语气也闷闷的。
“你连看都不想看见我吧,墙都比我顺眼。”
“没有,霍家最顺眼的就是你了。”他从刚才就因为痒意微动躯体,现在还抬手摸到了脸上去,好像要挠。我马上把手撑他背后的位置处,头向前探过去后精准抓住了他碰脸的手,古板俯视他,郑重叮嘱道:“挠不得,要破相的,你妈可把你交给我了,再看不好你,我……”
“我说了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挠,我就摸摸止痒,我还热,一热就痒得厉害。”说话间霍思庄脸孔微微有些躲闪,似乎很不情愿被我俯视,但近距离之下他一时无处可躲,被子因为被我撑着的手按住了,也不怎么拉得动。
我忽然明白了,揶揄道:“噢……我知道了,你是怕自己这副样子没脸见人吧,现在知道没脸见人了,继续吃啊你。我又不是外人,进来就看到你被摧残的样子了,躲了也没用,没想到你还挺在乎你的小脸,来,姐摸摸。”
我说着上手帮霍思庄抚了抚还未消红的地方,跟他相比,我体温显得冰凉。
他怔然看着我,是没躲了,还渐渐露出浅淡如春风的笑意。因为我的动作帮他减少了些难受,令他舒服起来,于是他微微眯上眼睛安然享受。我便问道:“要不帮你拿块儿冰袋来敷敷?”
“你的手比冰袋好使,冰袋的话太冷了又硬,不舒服。”他摇头拒绝我的提议后,耍心眼开始赖上我了,一本正经威胁道:“既然你说了这是你的责任,你把我安抚到睡着吧,不然我痒起来忍不住挠,会破相的。”
我似笑非笑,“你们母子真会柔中带阴的夹击我。”
霍思庄毫不犹豫承认了,一副你能把我怎么办的样子。他长得也偏阴柔,那极少一回无赖起来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只好把他当小祖宗供着。
他还得寸进尺牵动我的手往他觉得痒的地方挪放,嘴里并道对就是这里,再加重点力道吧,太轻了。
我尽量控制力度所以抚得手酸,于是他往里侧空了部分床位,让我上来了方便些。可疲累的我一沾了枕头便发困,安抚他的动作也渐渐变缓,快停的时候他又把我的手往他身上带一带,我才下意识继续帮他摩挲一下抚一抚。
抚到后来也不知道我抚的是哪儿,半睡半醒,越来越迷糊,反倒被人照顾了,察觉我的手被放进了被子里,身上也被盖个严实,我累得什么也不想管便安然睡下。
不知是几点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我被吵醒时发现自己被什么束缚住了,一回神过来察觉是霍思庄在身后贴抱著我,他身上还是很热,头也依偎在我肩膀处。
即使他那是病中不知不觉依赖人的行为,过于亲密到底不妥,我尽量轻手轻脚挣脱,还是扰醒了一脸困顿的霍思庄。他要是女孩子,我便待他如锦欣一样了。
进来的人是陈文汉,我有些惊讶,看样子他一直守在医院没有走。他身后还带了一个人,走来的是一个面貌端正穿白色制服的女人。陈文汉向我介绍,这是他请来的护工,能留下来守夜。他提醒我明天还要工作,所以擅作主张帮我安排了一下,还是请我回金盏苑睡下比较好。
霍思庄清醒过来注视我,也同意我先回去,知道我担心什么,还向我保证许玉英那边他会为我说一下的。
既然陈文汉都安排了人过来,那应该是上面授意的,他请我回去,也是背后的主在催了。
睡了一觉精神爽利了不少,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了。上车以后陈文汉在前面却提醒道:“霍小姐,护工是我安排的。”
“不是盛洲?”
“老板没有任何指示,他只是在等你的态度,金盏苑的灯还亮着。”
“嗯……多谢了……送我回去了你就去歇着吧,不用为我们担心。”
陈文汉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应下了。
陆老板有时候办公也会熬夜到这个点,等我回去发现他如我走前一样没什么变动,似乎在熬夜等我,他冷淡倚坐在沙发上叠着二郎腿,在昏暗不清的光线下,整个人甚至透着一些寂寥。沙发面前的桌上有两瓶酒已经空了,旁边摆了很多烟头残渣,烟灰缸里装不下了才满出来撒了些,寻常都是习惯整洁的讲究人,不知他是哪门子情况都不拘小节了。
“舍得从医院回来了?”他缓缓转头盯着我,脸如寒风般凌冽。
“嗯,我上楼睡了。”我平平淡淡的,还是没依着陈文汉的提醒低头,忽视了等待的陆老板。我径直往楼上走,却被他那种压迫人的沉重语气叫住了,“霍西婉,过来。”
他这样叫我的全名像是一种警告。
我便按下心气儿,走过去绕到了他身后,打起精神帮他按摩起肩膀,解释了一遍许玉英回景泰院为此事打掩护又让我留下的情况,以及撒谎最后脱手找了个护工过去,我诚心呆够了时间才走人。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解释,但顺着狮子的毛抚总归是没问题的。他骤然将我从后面拉拽到了他身前横躺下,然后上手掐住我的脖子,盯住我那双眼睛嘲讽道:“你不是睡过了么?还没睡醒吗?”
陆老板似乎有些不寻常,难不成他还让陈文汉监视我呆在病房里的情形,然后事无巨细汇报给了他?他占有欲未免强到过分,连霍思庄都不放心。毕竟……我只是他的猎物而已。
见我不言不语,也不反抗。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缓缓挪到了衣襟里去,似乎是在检查什么,这动作使我恼羞成怒,冷声质问道:“陆老板!你在乱想什么?!”
他反而破颜微笑了,把乱动的我往他怀里收搂紧,扯开话题提到另一个点子上,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你是不是翻到我书房里的照片了?”
“……照片?”短短时间里我变了计划,打乱了顺序坦然告诉陆老板,“……噢……你是说你以前偷拍我的那些照片?这已经没什么好吃惊的了,因为霍思庄在我发现照片之前就提醒过我,是你当初让他把我引回来的。”
“是么?”陆老板眼神悠远,身形规律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