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得平淡体面,在这种时候同他一样思虑着,我住霍思庄那里确实更好。即使不知道害死锦欣的凶手是谁,住霍思庄家远比在景泰院安心,我住在他那里,他也得负责起我的周全。我才失势,老爷子他们不会对我步步紧逼的,就算我任性也会放纵些,我暂时能依靠的是势均力敌的霍思庄,他不会希望我垮掉。
如果霍锦君和陆老板订婚了,霍思庄与我的地位同时没好到哪儿去,都已势头大去,继续联手站一个阵营是最好的选择,后面再想办法也不迟。
陆老板提醒,我的衣物他改天差人给我送来,我暂时先带两件换的走即可。
出门前,他与我淡然一笑,抱着歉疚道:“你这么平静顺从,这么干净利落,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又好像确实如此没什么让人惊讶的,你跟锦君,始终是很不同的,是位女士了,得体又有自己的骄傲,是我对不住你。”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选了她,我不至于变得跟她一样。”我转身低低切切道:“那糟糕透了,比我现在的处境还糟糕,不管怎么样,我也不想成为她。”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若我像霍锦君一样,不一定得到老爷子的垂怜,他应该不大会管我的死活只会训我,老爷子的爱都给了从小养在身边的霍锦君。
而陆老板那一刻起也真与我划清了界限似的,他漠然背坐在沙发上喝酒,没有送我下楼的意思,最后只是头也不回地跟我说,他已经通知了霍思庄过来,下去应该就能看见人了。
我看了一会儿他那清冷雅致的背影,安静合上了门。
出来后,映入眼帘的已不是陈文汉往常开的越野车了,而是霍思庄那辆外观圆润考究的白色汽车,他并没有坐在车内,而是守在外面不骄不躁等候着。
察觉我的出现,他很快便迎面向我走来。
那眉清目秀的大男孩儿,是我的三弟,是目前来接我回家的人,是我眼下唯一能依靠一会儿的家人。
当我的三弟要接过我的皮包和轻便的行李,我上前一步闭上眼睛抱住了他。霍思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像以前那样想要保持距离,却被我收紧手固定了亲密距离。
我在他身上磨蹭半天,闷声嘟哝,“思庄,我是不是很没用呢,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拉近了一点我们的亲切,轻松回应着我,“没事儿,这不怪你,是老爷子和姓陆的有眼无珠。”他叹息,“两个大鳄利益固化的选择,任谁也无力回天。”
他同我一样,除了在老爷子面前叫一声爸,私底下都不亲不热称呼其老爷子。
短暂的拥抱后,霍思庄先为我打开前车门,再把我的东西放到后座,才上副驾驶开动汽车。
从陆老板此处离去,我在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繁华的街道,也看着墨窗上倒影着的失魂落魄的自己,无力将头磕过去触到冰凉的玻璃。昏昏然然间,我终于压抑不住情绪了,清泪从眼角溢出,划过鼻嘴和下巴,啪塔打在自己撑着下颌的手上。
我黯然失色,自己算什么,我活得竟才像是个私生女,他们如此令我失望与绝望,即使我早已认识生活的情况,看透现实的本质,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当面临他们的选择,对我的残忍,我仍是止不住生出人该有的伤心、愤恨和痛彻心扉。
于是我不介意加深另个人对此的成见,试图把霍思庄一起拉入我怨恨的阵营里来,明白地告诉他,陆老板说了,老爷子表明以后财产大部分都要给霍锦君,你是儿子也没用,疼的人到底不是你。
我知道。霍思庄毫不惊讶,也没有太大反应,也许同我先前一样按耐住不平的心,故作淡然而已。也许是保持理性在我面前依旧演着戏,也许他的面具深入脸孔下意识都扒不下来了,也许他早已清楚所以宠辱不惊。
但不管是哪种,他都安安静静开着车,没有多话想要问些什么,或者跟同类讨论一下。
让我感到自己很无聊以外,分外得可笑,于是努力试着将眼下的失去置之度外。
筹码
霍思庄和许玉英所住的兰庭台,是华而不奢的高档小区,他们住在顶端因而有两层。老爷子有时候也会过来,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有霍思庄一个人住在这儿。
因为许玉英为了服侍老爷子,还是能继续住在景泰院的,她现在呆在那边的时间多些。
霍思庄为了让我宽心清净两天,仍给许玉英打了个招呼,请她暂时在景泰院住着,不用回来走动。
我住下的当晚,霍思庄把自己储存的好酒拿了几瓶出来款待我,这是他自己也舍不得喝的年份较久远的洋酒,知道我如今喜欢小酌,又落魄失意,特意送给了我。
一个人喝也没意思,我留霍思庄一起喝了几杯,各自才回房睡下。他把二楼有落地窗的视线不错的房间让给了我,自己睡下一层去了。
刚开始那两天我没多喝酒,可是后来越装若无其事心里也越难受,我就同样俗得借酒消愁愁更愁,不禁喝得晕头转向,在天旋地转时还想去找陆老板再商量一下。
我模模糊糊找到陆老板的时候,来不及商量什么,一看到他,加上酒精的作用,我就不像我自己了,只管抱着他不放,什么商量,什么理性,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我昏头昏脑地靠近他,他推拒着我说了些什么,可我依然不由分说便亲了过去。那人却很僵硬,整个人跟块儿木头似的,硬邦邦的,又疏远又没情趣……也是,是他先放弃了我,对我还能有什么情意。
可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他说,陆老板,我好像真的对你动心了,但是……你不选我。
随后,我牢牢搂住他的脖子,轻啄着吻向他的鼻梁、人中和嘴巴,吻一点点侵略着他端起的防备,这个男人才逐渐不那么紧绷,有些由着我了。他的嘴巴变薄了些,我持续缠绵吻了一吻,他总试图闭上唇齿,牙齿咬得紧又怕硌着我,才给我钻了空子吻入他嘴中去,模糊之间眼前全是他白整的牙,淡红的唇。
他受着我的吻顺势把我抱上床去后,那张脸与我的距离才挣脱了些,无奈叫我快歇息了。
我死活拉着他不肯放,他就不得不和我睡一张床了。我便醉醺醺地躺进他怀里,泪眼朦胧地问,盛洲,在你眼里也是,霍锦君比我更好吗?老爷子是这样,为什么你也是这样。
他捋开我额边的发丝宽慰,在我眼里,你更好。
我便用尽全力拥抱住他,低声喃喃我知道这是个梦,梦醒了你就不在了。我呜咽的时候他也抱住了我,甚至抱得我更紧了,是多么得真实。
第二天一早我迷糊间翻身时,摸到了温温乎乎的什么,我头痛欲裂地半睁开眼,看见旁边果真躺了一个人,顿时瞌睡全无。身旁那张干净的脸洗不洗看起来都一样清爽,那人畜无害的脸孔在睡觉间更显亲和,这个人是熟悉的霍思庄,使我的警惕防备松懈了。他被我扰得苏醒了,睡眼惺忪地下意识对我微微一笑。
他的唇齿一露,使我脑中莫名重叠起梦中的画面,霹雳般闪现出一幕幕。大清早,我心脏仿佛就被雷打中了,打得我由脑到身的经脉像是电与电之间通了的反应,直刺激过来惊得我僵硬而失语。
那好像……不是梦吧?我纠结了半天。
霍思庄慵懒坐起来搓了搓凌乱的头发,缓着早上的朦胧睡意,他也许还没反应过来。我欲言又止,看了看没睡醒的他,又看了看衣衫在身的自己,到底松了一口气。
但那些画面应该不假,即使是姐弟的也得避嫌,我跟他又没从小亲昵到大,这一回醉酒瞎亲了人,属实让自己难堪了,也冒犯于他。于是,对于自己喝得烂醉一事悔不当初。
我陷入尴尬中的时候,霍思庄醒神过来了,还是没事人一样,神情自然伸了伸懒腰。
我为了让事情不那么尴尬,热情捧住他脸颊亲了一口,又扯着他充满弹性的脸皮说,好弟弟,乖了,早啊。
做完这个动作,我又陷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短路中。
他似乎没那么疏离了,坦然冲我笑笑,只有耳根子有些泛红。他回了我一个早,起身到衣柜前找衣服要去换洗,顺便提一句他去楼下的厕所,我继续在上面洗漱。